她知道她说的这一切都只是借口,但是只要能先拖延着,什么方法她都愿意用。
如果不是徐岩提出“离婚”二字,乔夕颜不会知道,原来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是这么重要。离婚这个字眼,她只是想一想都会觉得心痛。
乔夕颜一直不懂婚姻的意义。从前的她就像大海中自由游动的一尾鱼,半推半就的进了婚姻这张网,从网洞中看着一如从前的那片海,以为一切都是一样的,直到这张网被收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无处挣扎,越挣越紧,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徐岩看着她的眼神很是复杂,他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不会告诉妈妈,这件事是我们的事。”
说完,他不再留恋,转身离开。那一晚,徐岩再也没有出现。
之后徐岩每天还是会来医院,对乔妈很是孝敬,还偷偷给乔爸制造机会。当着乔夕颜爸妈的面,他还是从前的样子,待她温柔又有耐心。只是病房门一关上,他就仿佛陌生人一样离开。
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交谈。这样的平静,让乔夕颜的不安感越来越重。
妈妈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医生宣布再住两天就能出院。乔夕颜欣喜的同时又感到惶恐。妈妈出院,意味着她必须面对和徐岩的所有问题。
坐了一整天,晚上爸爸过来,一方面她想给他们一点时间好好谈谈,一方面她自己也需要回家一趟了。乔夕颜收拾了东西,把徐岩带过来的换洗衣物装好,自己一个人回了家。
不过几天没有回,那种强烈的陌生感真的不知道是从何而来。推开家门,空气似乎都有些不通常,明明是很整洁的家,却让乔夕颜有种空气中灰尘过度的不适感。她随手把东西放在沙发上,正准备去倒杯茶,却不小心绊倒一个行李箱。
那是徐岩最常用的一个行李箱,此刻正收拾的满满的,靠在墙边。
乔夕颜的心一点一点的下坠,嗓子里像塞了一块石头一般难受,鼻子酸的快无法呼吸了。
徐岩果然是徐岩,不会轻易的下决定,可是一旦下了决定,也不会轻易更改。
他是个可怕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把身边的女人宠得无法无天人神共愤,当那个女人已经云里雾里找不着北的时候,他却又决绝的离开。
就像当初对陈漫一样。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曾经高高在上的乔夕颜,也一如陈漫那样,卑微而可怜的,在心里期盼着徐岩的回顾。
乔夕颜捂着眼睛,良久才稍微平静。
洗过澡,乔夕颜睡不着觉,在家里翻箱倒柜找了根烟,坐在阳台上沉默的抽着。
她有多少年没有碰过烟她自己也不记得,只是烟草吸入肺里那种寂寞又悲伤的感觉,一如既往的熟悉。
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像被扔在黑暗森林里一只脆弱的麋鹿,随时随地都可能成为猛兽的晚餐。害怕,那么害怕,却始终找不到安全的地方,只能不停的奔跑,奔跑,跑到肺里最后一丝空气也消弭。
她闭上眼睛,空旷的房子让她置身其中愈发显得可怜,她摁熄了烟,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将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
凌晨,家里的大门被打开。乔夕颜听见声音,一时欣喜若狂,连拖鞋都忘了穿,跑到大门口,看见是徐岩回来,心里激动不已,仿佛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可是到了嘴边,却只剩一句:“回来了?”
徐岩没有抬头看她,换了拖鞋进了门,随意的坐在沙发上,疲惫的用手指捻着眉心。
乔夕颜尴尬的站了一会才想起该去给他倒杯茶,赶紧转身进了厨房,给他倒了一杯带着微微冰凉的矿泉水。
她轻轻的将水杯放在徐岩面前,徐岩瞟了一眼,疏离的道谢:“谢谢。”
两个平常的字简直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他抗拒她的姿态是那么明显,饶是她没脸没皮也能感受的出来。
“我们谈谈好吗?”乔夕颜绞着手指,鼓起勇气说。
徐岩沉默了一会儿:“谈什么?”
“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好,但是我愿意改。”
“然后呢?”
“我不想离婚。”
徐岩定定的看着她,抿着唇,微微扬眉说:“乔夕颜,你似乎完全搞错了。我不是欲擒故纵也不是在使激将法。我觉得我们俩不合适,分开比较好。”
乔夕颜心里咯噔一条,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合适”这三个字乔夕颜曾从徐岩口中听说过,就在当初她问他为什么和陈漫分手的时候,他也是如是回答她的。
她无法想象,也不敢相信,难道一切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就因为这一件事判我死刑?”乔夕颜眉头皱了起来,她倔强的说:“徐岩,我不服。”
“不是这一件事,太多太多,从我们结婚到现在,你由着性子做了多少让人没办法接受的事?你自己恐怕都不记得吧?”徐岩看着她:“你是我老婆,所以我让着你,哄着你,把你当孩子,可是乔夕颜,你怎么能真的把你自己当孩子?你想想,你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是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该做该说的吗?”
乔夕颜显然没想到徐岩会说出这么严重的话,喉间不觉干涩,她无助的看着沙发上那道熟悉又修长的身影,紧紧的抓着自己的睡裙,声音小小的说:“我会改的,你说的一切我都会改的。”
“我给了你一年多的时间,你不仅没有改,反而变本加厉。乔夕颜,我没有那么多耐心了。”
徐岩倏然从沙发上起来,向浴室走去。乔夕颜跟在他后面,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小心翼翼的说:“徐岩,别这样。”
徐岩慢慢的回头看她一眼,眼神那样遥远冷彻,“行了,睡觉吧。我明天六点的飞机,我很累。”
“……”
洗完澡,徐岩到客房休息。良久,他才听到主卧的关门声。弹簧锁不轻不重的“咔哒”声在空空旷的房子里久久回荡,徐岩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乔夕颜瘦了,脸颊微微的陷下去,锁骨更加突出,一双手一伸出来,上面都是明显的青筋。这段时间她大约也累了,一直以来肆意妄为被人捧着的女人,一遇到点事就飞速的成熟,这种成长是会让人心疼的。她脸色不好,只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还剩点神采。他不曾见过这样的乔夕颜,软弱,无助,像被人抛弃的流浪狗。她用那样的姿态向他服软,在她拉着他衣服的那一刻,他差一点点就心软了。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回应她的示好。
人都是自私的,一直付出,一直得不到回应,神也会累的。
像女人想找个知冷暖的男人一样,他也想找个会心疼他的女人。
时钟嗒嗒嗒的机械声音,吵得徐岩头有些痛,大概是心情不好,抑或是白天空腹喝了点酒,此刻,胃痛得痉挛。徐岩捂着胃部,脸色灰白,再也不复从前的坚毅从容。
此刻,他的心也和他的胃一样,疯狂的抽痛,向他这个不爱惜的主人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