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世上所有恶毒的誓言都是由仇恨作种引发的大火,她几乎可以看到他身后有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烧得他面目全非。她难以想象他是相识之初公正不阿的那个谦谦君子,是在派出所里手把手教她办理手续的检察官,他现在只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男人,是唯利是图的商贾。
她的手里被塞入一支黑色的签字笔,他压住她,握着她的手,似蛊惑又似威逼,“……在这里签字,只要你签下去,从今以后你就只是沈念眉,而不是乔凤颜的徒弟和养女!”
念眉不知怎么笑出来,“欺师灭祖,忘恩负义,在我们这行是要被人耻笑一辈子的!”
她捏着笔端,就是不肯让笔尖触碰到纸面。她看着握住她腕骨的那只手,同样颤抖得厉害,不知是因为她还是他本身。
第20章 摊牌
花摇烛,月映窗,把良夜欢/情细讲。莫问他别院离宫玉漏长。
——《长生殿-定情》
他们都失控了,一个是因为酒精,一个是因为内心隐藏的仇恨,在这夜晚的地下阴暗处纠缠。
没有人看到,即使看到也不会理睬。纸醉金迷的销金窟,男女之间你情我不愿的镜头看得太多,早已见怪不怪。
男人力量上的优势最终占了上风,笔尖眼看就要碰到纸面,念眉觉得那就像一把尖刀悬在她喉咙上方,再往前一寸,就要血溅当场。
她仍旧看着他的手,终于放弃挣扎,顺了他的意,却在最后落笔时刻将另外一只手摁在落款的地方。
笔尖直直插入,血珠果真涌了出来,可她却几乎没有感觉到疼。
“放手!你们在干什么?”
意识混沌之中,她听到另外的男人的声音和脚步,由远及近。
也许是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肉下涌出的血液刺痛了他的眼睛,叶朝晖已经放开了她。他像是瞬间惊醒,看着被血红溅染的合同,无法解释这一刻极致的荒谬感。
穆晋北已经快步走过来,一把将他拉开,“你在干什么,你疯了?”
他瞥见引擎盖上那份合同,还有沈念眉指间触目惊心的血红和瑟瑟发抖的身体,大致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
“大晖……”他理智尚存,他试着唤醒好友,“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自己就是律师,用这样强迫的方式逼她签下的合同有效力吗?!”
叶朝晖闭了闭眼,“她流血了。”
他痛恨自己回笼的冷静,因为一切都看得太过清晰。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焦虑失控,只是缘于他明白再不做点什么,就即将要失去。
他想要上前抓起念眉的手,被穆晋北挡住,“够了,让我来!”
他看着好友,穆晋北挑了挑眉,“你信不过我?”
叶朝晖沉默,最终挣开他,整了整衣装,又深深看了念眉一眼,钻进了车子。
他看到她很快被穆晋北拉起来,合同文件的打印纸也终究脏污了、四下飞散开去,带有红色卡钳的车轮就碾过这一派狼藉,消失在黑暗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