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一回,又道,“你说,是不是金家那里……跟联考有什么……四舅母才叫她们去那里读书?”
傅清溪惊讶道:“难道不是为着五姐姐在这儿上课容易走神的缘故?隔着些儿只怕就好了。”
柳彦姝笑道:“你这话才呆呢!四舅母要挡着这事儿还等现在?!”
果然不几日,越栐仁带了友人来家,越芝越苓姐妹也恰好在府里。王常英这下更能寻着话说了,问起越芝越苓在金家家学的所见所闻来,旁人更没得插嘴了。
傅清溪看这情形,不得不承认柳彦姝所言不差,这在哪儿读书还真不耽误什么,看来四舅母是不打算拦这事儿的。
她不过心里转一转,就仍顾着自己的事去了,却有念念关注越芝那里的人。
这日姐妹们在颐庆堂里聚齐,给老太太请了安,说笑了一回,正要散时,越芃又说起联考的事来。她道:“如今只教我们读书做题,真是日日不得清闲,连学休之日也不过一个虚名了,终究休息不得。”又说越芝越苓,“你们可算逃过了一劫。”
越芝道:“我是学不好,在这里怕搅扰耽误了你们,才只好往外头去了。二姐姐就不要拿我们取笑了。”
越芃正笑着要说话,一旁越萦道:“要靠读书某前程,本就是没法子的辛苦路子,倒是有捷径可走的人,直接攀了高枝去了,还读什么书?费什么劲儿!”
越芝面上一红,可越萦的话又不曾挑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越苓在一旁道:“不过是我们外祖家,有什么高枝不高枝的!还攀?攀什么攀,我们娘就是打那藤上来的,攀它作甚!”
越芃忍不住笑道:“你说的有理,那都是原就有的。”
本来这话说到这里也就混过去了,可越萦看着越芝那眼眸低垂的样儿不知怎么的就觉着十分不耐,没忍住道:“既说是高枝,自然不是自来有的,说起来……怕是另一套功夫了呢。”
说完特地望了越芝一眼,两人眼神一撞,越芝耳朵尖都红了。
越苓大大咧咧道:“什么功夫不功夫的,还不都得看命!有那命的自然什么都有,没命没运的,凭什么功夫也还是一场空!还功夫,那功夫看起来才是笑话呢!”
她这想说的就是读书进学的事儿,可却叫越萦想到旁的上去了,一口气差点没憋过去,深吸了口气,也不看着她们,只冷笑一声道:“但愿是真有那个命才好!”说了就顾自己去了。
这里越苓嗤笑一声:“什么但愿不但愿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愿不愿的管什么事儿!神神叨叨的!”
柳彦姝在边上噗嗤笑出声来,越苓回头看她,正欲再问,被越芝一把拉住了,这才罢了。
这里一散,一路上柳彦姝就靠在傅清溪肩上没起来过,乐了一路;“唉哟,笑得我肠子疼……真是阴的碰上愣的,我看六妹妹实在是个天魔星,真是……太可乐了……”
傅清溪由她靠着,俩人一起歪歪扭扭总算回到了地方。听芙上来道:“姑娘,王家四爷遣人送了东西过来……”
柳彦姝立马站直了身子飞一样回去了。
傅清溪回到屋里,把昨日核对的书单拿了出来。俞正楠当年给列的书单,已经都看过一遍了,有几本更看了两三遍不止。这会儿她正一本本对过去,看哪些尚觉着模糊的,还需要再看,或者另外找书来借鉴对照。又把最近数术先生给列的书单拿出来,两边对着,看还有哪些自己不曾看的书。
都理清楚了,放到一边。又拿出信纸来分别写信给俞正楠和胡芽儿——就是那位女学长。当日她得了胡芽儿赠书,自己翻看了心有所悟,就把自己的想法写了书信寄过去。胡芽儿没料到傅清溪真会给自己写信,再看里头写的,也算言之有物。兼之傅清溪不好虚言,有什么说什么,一来二去地俩人也算结识了。如今每月都会有书信往来。
给俞正楠的信里,傅清溪把考试新制和府里女学的一应事都说了,又把自己如今的学业进度和接下来的打算细细写了,最后问俞正楠昆仑书院附学那边有没有新增什么书目,她好跟着看看。给胡芽儿的信里,则把自己这阵子感悟到的“转知塑命”的体会详细写了。
写完了书信,外头董九枢那边送来的米契买卖数据到了,便又接手做起这个来。
等这些都忙完,差不多也该午饭时候了。
用了午饭,略坐了一会儿,正待接着看书,越蕊来了。傅清溪忙将人迎了进来,笑道:“今日怎么自己来了?”
越蕊笑道:“入秋了你们院子里的大槐树颜色好看,跟泼上去的彩墨似的,我是过来看树的!”
两人笑着坐下说话,杏儿上了茶就下去了,越蕊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封儿来递给傅清溪道:“这是我哥哥叫我给你的。”
傅清溪见了心里疑惑,这买卖银钱的事儿俩人早就说好了,总不会这个时候给自己送银票来吧?便拿眼睛看越蕊,越蕊摇头:“我不晓得里面放的什么。”
傅清溪只好先收下放在一旁,两人接着说话。越蕊一招手,雪梨把手上提的一个小食盒拿了上来,越蕊自己动手打开了道:“我自己做的点心,你尝尝。”
傅清溪道:“你来我这里,还自己带着茶点……”
越蕊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嘿嘿,我新得的方子,我觉着不错,我哥不爱吃甜的,这放凉了就不好吃了……再热了更不成……就得吃新鲜的,嘿嘿,傅姐姐,你快尝尝。”
傅清溪被她嘿嘿乐的样子逗得不成,看里头一个整木旋的碟子,上头铺着几张不晓得什么树啊草啊的叶子,黄绿斑驳的叶子上放着几块青白色的小糕团,便叹道:“只这么一看,就是秋天的意思。”
越蕊高兴了:“果然是傅姐姐!”
桃儿拿了筷子过来,傅清溪接过了,自拣了一个吃。清甜软糯,却没什么浓烈的滋味,余味有一点点清香味好似有些熟悉,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越蕊见她吃的用心,却又皱上了眉头,便一脸紧张地瞧着她。
傅清溪笑道:“软韧不糟,甜得也刚好,只是有点点香气我却吃不明白……”
越蕊笑道:“是百合!这是我拿刚蒸出来的百合捣糯粉做出来的,用的黄糖浆子,是以不是很甜。好不好吃?”
傅清溪道:“味道不错,百合也合这个时候,是个巧妙的主意。”
越蕊道:“还是傅姐姐知道这个。不像我哥,嫌我做的滋味淡,颜色素,还给我混出主意——你给包点馅儿,再滚上黄豆粉多好。那不是驴打滚?!我这叫‘洁粉双玉团’!气死我了!”
傅清溪笑倒,这时候柳彦姝也过来了,看了一眼便道:“好啊,七妹妹有好吃的也只记得你傅姐姐,就差这两步,就把我看没了?”
傅清溪笑道:“你先问问清楚,这是她新做出来的,叫四哥哥说得没相儿了,叫我吃着试试呢。你口味也重,恐怕这清淡的也不合你吃。”
柳彦姝那儿已经用傅清溪的筷子夹了一块吃了,细嚼嚼,看看越蕊道:“是淡了点儿……”
越蕊立时垂头丧气起来,傅清溪忙道:“我吃着挺好,这一个人一个口味。七妹妹若得闲,下回学休我找你去,你教我做这个可好?”
若是白嘴说说好吃不好吃的,或者还有敷衍,这傅清溪都说要学了,可见是真心夸自己的,越蕊立时高兴了,满口答应下来。
等越蕊同柳彦姝都走了,傅清溪才把越蕊带来的那个封儿打开来看,却是两张纸。细细读了,原是数术当中的道理体系,从基础往高深,列得清清楚楚,包括相互间的推演关系。傅清溪如今也很知道好歹了,越看越激动,立时就把先前的书单拿了出来,凭着自己的理解记忆,把书单照着这个体系结构分拆对应,许多之前生硬不通的地方也忽然松动了起来。
这一天足忙到了半夜,才依依不舍洗漱歇息。
桃儿同杏儿两个在外头整理门户时低声说话,一个道;“刚才那东西瞧见了么?七姑娘说是四少爷拿来给咱们姑娘的。是个封儿,姑娘当时没拆,敢是银票?”
另一个道:“不是,方才姑娘拆开来看了,原是两张什么图。姑娘拿着就去看书了,或者同年下的考试什么有干系吧。”
那个道:“我还当是银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