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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范府小说 佚名 9054 字 8天前

? ? 到底是年轻人的体质,不到七天范正路死活也不肯躺着了,换上自己的长衫更觉风流倜傥。鲍大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年方十六的鲍大宣议的掌上明珠雅儿自从见了范正路也是情窦初开芳心窃喜。正路感觉奇诡的是鲍大一直未过问自己的身世,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体贴令他大惑不解。

? ? 正路身无分文,想开口借钱又说不出口,一个大男人在别人家总是吃白食脸上无光啊!

? ? 慢慢度步来到了兴隆柴行,店里的生意很忙,掌柜的把算盘打的噼里啪啦没一丝空闲,阿旺也是满头大汗忙着发货。正路对于生意一窍不通帮不上啥忙,转到堆放柴炭的后院,见地上有把斧子,拿过来向着竖着的松木用力劈去,斧头偏了准头差点砍到了自己的脚。“嘻嘻,张飞的手拿绣花针,您一介书生哪是做粗活的料呀?”雅儿不知啥时进来的。正路羞红了脸,“姑娘见笑了,真的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想我堂堂一介男子只会吃些闲饭。”雅儿说,“好男儿志在四方,让您干这种粗活也太埋汰人才了。”

? ? 晚上吃饭后饮茶,鲍大和范正路聊起睦州的情况,睦州地处浙江一隅山民脾气暴 ,动辄拳脚相加,自范仲淹贬此做知府,把自己俸禄捐出办校兴建龙山书院,教化山民,短短数月收效甚大,睦州社会风气大有好转。范公在此兴修水利排除内涝百姓赞不绝口,鼓励山民种桑养蚕掘地种茶取得很好效益百姓感恩戴德。

? ? 范公百忙之余修缮钓鱼台严子陵祠堂,留下下不朽名作《严先生祠堂记》,还多次前往庐茨埠拜方干故里。“最值得称道的是睦州的锦山秀水被范公称为“神仙地”,一生写作的诗作中约六分之一为睦州所作,不简单哪!”

? ? 鲍大接着说:“公子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小女也曾读过些诗书,不妨让她给你当个向导,欣赏一下睦州的古迹!顺便还可以结交些当地的文人雅士。”这些正中范正路下怀,“正好向睦州的高雅之士讨教,游览睦州的大好河山。”

? ? 范正路、雅儿带着两个丫鬟来到三江口,只见江面辽阔,帆船点点。江水清澈,鱼翔浅底。三江两岸,青山如黛。眺望远处,南北双塔隔江相望。范正路侧面讨教雅儿“小姐可知双塔的来历?”雅儿轻启朱唇,“南北双塔始建于隋末唐初,七层空心砖塔。睦州人称为‘夫妻塔’。相传睦州城里有一樵夫爱上了新安江上的渔姑,两人海誓山盟愿结同心。不想渔姑她爹贪图富贵将渔姑许配给了睦州城里的大户人家,渔姑抗争无力找樵夫商量,樵夫一个‘穷’字写在脸上,万般无奈,双双投江自尽。后人感叹他们忠贞不渝的爱情建双塔以作纪念。公子快看那南峰塔就是‘渔姑’的化身。”果然,南峰塔顶长出的桂圆树恰如渔姑的发髻。

? ? 转东关至乌石滩,又上乌龙王庙。博古通今的雅儿侃侃而谈,唐贞观初年,清溪人处士邵仁祥隐居蟠山学道,深得道德经真谛。是时有行巫者何立妄谈祸福蛊惑庶民骗取钱财,邵处士深恶痛绝,用栋柱般粗木头挑着两块千斤巨石搁置在何立巫师面前,并折断木头插入地中,断木立马枝繁叶茂,巫师大惊失色赶紧灰溜溜走了。后人将此木叫“龙杖”。邵处士虽有一身才学但为人耿直不事官府,竟为建德县令周光敏所害。死后三日,周光敏白天坐衙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邵仁祥灵魂大呼“纳命来!”县令惊叫口吐白沫而亡。

睦州百姓立庙祭祀邵仁祥,大旱之年在庙中祷告,灵异顿显天降甘露。五代后梁开平元年封贞应王,熙宁八年封广济王。

? ?逛了乌龙王庙又转道另一处,但见?一座山门矗立眼前,眼看天色尚早,几人拾步而上来到玉泉寺。方丈见有香客来到笑脸相迎,“鲍姑娘,今日没与令尊大人一起来?”看得出鲍大宣议是寺里的常客。雅儿脸一红,“今儿个我陪远道而来的表-----表哥睦洲城里四处走走。”范正路连忙双手作揖,“拜见方丈!”雅儿将一锭银子作为香资递给方丈。

? ? 方丈领着大伙在寺里四处走走,完了到方丈室饮茶稍息。太阳西斜,一行人等回到住处。

? ? ? ? ? ? ? ? ? ### 四

? ? 鲍大本来就是豪爽之人,不几日,慕名前来拜访范公子的书生络绎不绝,家里门庭如市。一帮人吟诗作词饮茶喝酒快意人生!

? ? 掌柜的不知啥时候进来了,雅儿怕打扰公子哥们的雅兴把掌柜的悄悄叫到一旁,掌柜的说,“天气转凉,店里的货出手太快,大雪封山前再不组织柴炭可能今冬明春供不上了。”兴隆柴行的销量占睦州城柴炭销量的六成,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是第一位的,处在江边的睦州冬天冷得像冰窟窿,没炭烤火简直没法活。雅儿的眉头紧皱了一下,“掌柜的,你先回去,等我爸下班我们商量一下再通知你。”掌柜的转身而去。

? ? 已是深夜,鲍大的书房里还是灯火通明。掌柜的、鲍大还有雅儿商量着进货的事。朔新安江而上达徽州界山林茂盛柴炭众多,价格也算公道,往年是兴隆的主要采购点。只是当地受旱灾影响农作物几乎颗粒无收,名不聊生,盗匪众多,一般的商船还真不敢进去。顺富春江而下,本来桐庐分水一带也是柴炭采购的好去处,奈何今年七里泷浅水滩弄出一帮劫匪来,时不时的还杀人,这风险太大了!

? ? 雅儿说,“那我们就逆兰江而上到大洋一带去采购。”鲍大说:“这不行,这一路目前虽说比较安全,但大洋主要的产柴炭区在四山里,那里到大洋埠头至少二三十里的山路,雇挑夫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成本太高,采购回来市面上没有竞争力。”掌柜的想了想,“要算成本,整船的柴炭让土匪劫了去更不合算,现在睦州城里其他的商家库存还不如我们多,他们出门采购成本也会高于往年,风险大看来今年的行情水涨船高是免不了的了。”父女俩陷入了沉思,鲍大说,“好是好,只是店里也抽不开人,掌柜的你更加的走不开了,几家大客户需要你亲自招呼,我有公干离开不了,雅儿一个弱女子单枪匹马出门采购有诸多的不便,我也不放心啊!”

? ? “鲍老板,您看我去帮忙合适不?”原来正路晚上喝多了水起身小解路过书房刚好听见了里面的谈话。“你?”三人几乎同时发声。“我不会做买卖帮助雅儿记个账啥的总可以的吧?”没有更好的办法,没有更合适的人,只好这样了,“那要委屈公子了。”“我还没谢你们的救命之恩呢,这点小意思算得了什么?”

? ? 兵贵神速,为了赶时间第二天天刚亮一行五人雇一叶小舟直奔大洋,到了大洋埠去了几家收购柴炭的商号都说生意难做,其中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说,“临近冬天了卖柴的烧炭的都坐地起价,收高了贩运到杭州、睦州府要赔本,收价低了人家不买账死活不卖。”“那你们不到偏僻一点的大山里去收购?”雅儿忍不住问。“说得轻巧,四山里的柴炭便宜呀!可有拦马岭挡道,你加上运费算起来比外面还贵,不合算喽。”正路一行人面面相觑。雅儿说:“不管咋地还是要去四山里一趟看看有啥办法减轻成本。”雇了几匹马走过几个村庄,果然越往里走柴炭的价格越低,到了四山里价格不到外面的一半。

? ? 山里人冬天比较空闲,以往的惯例是收购的人收好柴炭堆放大客户家,然后雇四山里人年轻力壮的后生赚“饭脚钱”挑到大洋埠。正路说:“我们何不在大洋设点高出一半的价格让利四山里人,但要写合约只能卖给‘兴隆柴行’,不论行情如何全年包购,而且要他们自行运到大洋埠交割。”雅儿想了想这法子还真可以试试。

? ? 这样一来还真调动了山里人的积极性,连妇女儿童也动员起来了,男女老幼挑着柴炭去大洋成了一路美丽的风景。

? ? ? ? ? ? ? ? ? ? ###?五

? ? 忙过了这一阵,柴炭备足了,大洋埠雇船去睦州一路顺风,路上也没出现令人胆战心惊的土匪。

? ? 眼看就要大雪封山了,鲍大多次探正路的口风是否嫁娶,正路均是含糊应答。其实心底里正路对雅儿是万分的喜爱,只是碍于家里有妻室不敢过于表白。雅儿对正路也是万般的欣赏,其实从见到正路的第一眼心口就像一头小鹿在撞,出于少女的矜持不敢过于表露。鲍大又不傻啥事看不出,请了衙门知府的幕僚做大媒。

? ??正路开始还做推辞,“婚姻要遵父母之命啥的”。后来实在推辞不了只得和盘托出,“正路已经家有妻室。”当鲍大得知正路夫妻并不和睦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悲,“大丈夫三妻四妾又有何妨?”正路说:“那岂不亏了雅儿姑娘?”里屋的雅儿红着脸出来轻声说了句“我愿意”又捂着脸逃回房间去了。人家大闺女尚如此通情自己再不答应真的叫做作了,“一切但凭恩人做主。”“哎!还不快叫岳父大人。”正路腼腆地叫了声,鲍大“唉”的很甜。

? ? 鲍大给他们风风光光地办了婚礼,睦州府衙、商界、文友高朋满座。

? ? 洞房花烛夜,雅儿含情脉脉注视着郎君,“您真的不慕功名准备在乡野过一辈子?”正路说:“你情我愿,你侬我侬,惬意山野,诗情江南,这不正是我中意的人生吗?只是我还嫌睦州嘈杂想找个更僻静的地方研究学问。”雅儿说:“您想待的地方不正是我的老家吗?”正路楞了楞自语道,“老家?”雅儿说:“其实我们上次到四山里差不多已经跨进了我家的半个门。”正路一头雾水但心里一阵激动,“能在风景秀丽的大山里闭门读书也是一种享受啊!雅儿,我们不妨明天就出发,赶在大雪封山前住在老家。”雅儿说:“也不急在一二天,待明儿个禀报父亲。”

? ? 鲍大有些顾虑,“大山里不比睦州城,在那里只能粗茶淡饭了。”正路说:“苏州范氏家教极严,自祖父文正公起就无客不食肉,父亲也是秉承祖父遗志生活上待我们极其苛刻,我们平常也习惯了节俭。”鲍大放心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那你们选个日子和各位文友告别一下就走吧,不然等天下雪就难进大山了。”正路诺诺称是。

? ? 辞别亲朋好友,这次选择从南峰过渡回家,雅儿坐着轿子,两个丫鬟紧随,正路则骑着高头大马沿着山垅前行,时而爬坡时而下岗,两边的山一律的青翠,鸟儿啼鸣泉水欢歌,正路心情大好诗兴勃发。

? ? 到了四山里山势更为俊俏,怪石嶙峋古木参天。上次筹集柴炭来去匆匆也没心情好好欣赏,这次可不急不慌不错过了。到了塔塔岭前,石阶陡立如塔,台阶光滑,为防意外,正路下马,雅儿下轿,正路搀扶着雅儿攀爬石阶。到了半山亭双双歇息,仆人们就地席坐。

? ? 等到了塔塔岭顶,虽是大冷的冬天众人也是大汗淋漓,坐在凉亭里冷风一吹雅儿打了一个冷颤,正路见状连忙脱下外套披在雅儿身上。雅儿一直暖到心里,“有如此丈夫此生何憾!”

? ? 雅儿指着下坡的方向,“跨过这个岭下去就是婺州地界了,属于兰溪管辖。”“好个鸡鸣两州,饭香两邑的塔塔岭!”下岭坡度较缓,两夫妻重新骑马上轿。过岭脚路坞口,往左一转拐进一条窄小的山拢,两边山高林密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逶迤前行。行不到半里地山势忽然开朗,没有了压抑憋屈,大山沟沟里竟有小片小片的田园,一溜弯弯的小溪蜿蜒而来。大概行走三里路忽有一座小山岗挡在面前,正路疑惑道,“无路了?”雅儿莞尔一笑,“沿山岗脚拐半个弯看见两颗大松树便是上山的石阶。”“如此隐蔽之地真是悠闲雅致呀!”正路发出由衷赞叹。

? ? 拾阶而上,拐了几道弯,十几幢白墙黑瓦掩映在一片翠绿的竹林中,见有生人来,巷子里跑出几条黑的黄的花的狗大声狂叫,见了下轿的雅儿便不吠了,“去去去,你家的姑爷来了乱叫个啥?”几只白鹅度着将军步也来迎接了,老母鸡“咯咯丐,咯咯丐”的叫,不知是下了蛋骄傲还是欢歌迎接新姑爷的到来。正路一下子喜欢上了这里,“这才是我该居住的地方啊!”

? ? ? ? ? ? ? ? ? ? ?### ?六

? ? 岳父鲍大虽读书不多,但祖上在汴京为谏官,因得罪权贵被朝廷罢免,因为官正直得罪人较多生怕报复故选择隐居在上竺坞。清官没有多少积蓄但给后代留下了十大箱子的书籍,这正中正路的口味。

? ??大雪封山正是读书的好季节。大山里气温寒冷,雅儿早早备好火炉不让夫君冻着,晚上豆油灯里点亮两根灯芯,不论正路读书到几时雅儿伴读到几更。

? ? 冬去春来,春暖花开。趁着艳阳高照雅儿带着正路沐浴在大山的春光里,爬上上竺坞后山心情忽然开朗,山下的农田星如棋布,远处青山如黛,村里的缕缕青烟冉冉升起,几声犬吠几声鸡鸣增添山村的宁静。白云如棉絮般洁净,几只盘旋的老鹰赋予天空更多的灵性与动感。正路陶醉在如诗如画的春光里不能自已。

? ? 两人在山上转悠着,忽然,正路像发现了新大陆,“雅儿你快看那块地是绝好的风水宝地,后代定出贤人,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那不就是宰相吗?像您祖父那样的位极人品的高官!”“这里不但能出大官而且更适宜发丁”“发丁?能出高官就不错了,一个小小的上竺坞也住不下多少人呀?”“咦,这你就不懂了,这里是祖家,住不下可以向外发展呀,巴不得全国都有我的子孙后代,雅儿你可要努力呀!雅儿,我死后就把我葬在这里吧!”“呸呸呸,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年纪轻轻的说啥死不死的。不过这地方我记住了,嘻嘻!”

? ? “哐、哐、哐”,几声沉闷的钟声打破了正路无限的遐想,“哪来的钟声?”“咯咯咯”雅儿笑得弯下了腰,“这钟声不是每天都有的吗?只是您读书太用功没注意听就是了。这是白崖寺里的钟声,传说白崖寺是三国两晋时修建的古寺,比杭州的灵隐寺还早呢。听说寺里的方丈学问高着哩。”正路一听来兴趣了,“夫人你咋不早点告诉我?也好让我去拜访拜访主持。我们现在就去吧!”“咦!现在已经午时了,从这里出去到坞口岭脚再爬塔塔岭,到了岭顶还要爬白崖山,寺庙就在白崖的半山腰,累着呢?”“有没有别的捷径?”看来正路是迫不及待了。雅儿说:“有是有,可那是荆棘丛生的一条小道,只有樵夫才走的道。”说完指着右侧的白崖山说。“白崖山那不是就在眼前吗?”“看山容易走山难,即使走小道也要一个时辰,为省时间明天我陪你走一趟樵夫道。”

? ? 第二天一早白崖寺方丈室就有小和尚来报,说有客人来访。方丈有些纳闷,几十年来还真的没这么早来拜访的香客。来到大殿只见一对年轻夫妇模样的人,双脚的鞋上沾满了露水和草屑,男人裤腿上女人的裙摆上湿了一大片,还有被啥钩破了衣裳。望着满头湿漉漉的两个小年轻不解地问:“敢问施主从何而来,来此意欲何为?”正路夫妻俩各自望着对方彼此有些尴尬,正路对着方丈说:“方丈大师,我俩本是邻居,可惜无缘相见,今日里为早聆听大师教诲特地翻山抄小路来贵寺,衣冠不整有伤文雅尚请大师见谅!”方丈说:“好说,好说!只是尚有一事不解,老衲虽久住寺庙耳目不清,但临近几个村舍的人还是认识的,您家居何方为啥不是本地口音?”方丈边说边把人领到方丈室,小和尚敬上香茶。

? ? “晚生本是苏州人士,范文正公是我祖父。游学浙东来睦州途中有重大变故,幸得睦州鲍大宣议相救又蒙垂怜将爱女许配于我,今生活在一山之隔上竺坞。”正路三言两语说明自己生世。“原来是范公后人,失敬失敬!范公是睦州百姓恩人哪!”方丈肃然起敬。

? ? 初次见面两人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快到了中午时刻,寺庙里的香客越来越多,不知是谁透露了消息,已故宰相范仲淹的孙子在此,香客拥挤着想一睹芳容。正路深为感动,祖父的功德声名在睦州甚至与此交界的婺州兰溪一带家喻户晓。

? ? 人群中走出一书生模样的人,“在下不才是本地秀才徐文杰,愿每天来白崖寺聆听范公子教诲。”正路没想到大山里还有求学如渴之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方丈说:“范公子如蒙不弃就在寺庙住下省得劳累奔波,教诲当地愚钝学生!”

? ? 说真的虽说每日里有雅儿陪伴读书但时间久了也需要出来散散心,有与大师这样博学多才的切磋学问是求之不得的事,再是在寺庙弘扬儒学不正是自己想做的事吗?正路用眼望着雅儿,雅儿何等聪明之人,“夫君愿意我回家收拾衣物送来便是。”

? ? 范公子在白崖寺教学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个月小小的白崖寺聚集了二百多人前来听学,忙得寺庙和尚团团转。但这也是方丈最开心,白崖寺自建寺以来也许这次是最热闹的了。

? ? ? ? ? ? ? ? ? ? ### 七

? ? 正路在白崖寺布道讲经整天与一帮求学的学生一起生活过得无比的充实,晚上与方丈品茗聊天另一番的惬意。雅儿也是三天两头的往寺里跑,不是送吃的就是来拿换洗的衣服。这样欢快的日子过了两年光景,元丰二年正月雅儿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正路按苏州家谱的排行取名范直重。

? ? 元丰三年十月的一天中午,正路正在学堂给学生授课,在家服侍雅儿的丫鬟冬梅匆匆进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家里出事了?”丫鬟冬梅急切地说:“主母让您速速回家去一趟,苏州老家来信了。”正路一惊,三年多来自己一直与父母通信,因父亲官职升降不定居无定所没接到过回信。这次明确是苏州老家来信不知吉凶如何?

? ? 辞别方丈叫寺里的小和尚带路披荆斩棘从樵夫小路回家,不到一个时辰几乎是遍体鳞伤的回到了上竺坞家中。雅儿急忙将书信给了夫君,信是最要好的大哥正国寄来的,言辽国南侵近期有可能要南下苏州,叫他速速回家料理家事云云。

? ? 正路看完书信面色凝重,不知苏州祖家可否安危,不知父亲在哪为官可否安全?还有黄姓夫人虽两人相阂但毕竟还是自己的正妻,是否安好?这边是恩重如山的老丈人一家,妻子恩爱远超正妻,儿子不到两周岁生的虎头虎脑人见人爱怎能狠心离开?别也难,留也难,只能哀叹连连!

? ? 望着夫君痛苦的表情雅儿心如刀绞。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分离,但夫君也有自己的大家庭,如今金兵南下不知苏州是否沦陷,亲人是否安康?雅儿是通情达理的人,“夫君您去苏州老家一趟看看啥情况,要是家中一切安好那您早早回来,我与儿子离不开您。万一苏州城有危险请把家人接来睦州居住,睦州城虽比不了苏州繁华但总比那里安全。”正路满眼泪水,“知我者雅儿也!”当即收拾行装。

? ? 尽管情意缠绵,尽管爱儿心切,正路还得暂时忍痛割爱。

? ? 雅儿把儿子交给丫鬟夏荷,自己一定要亲自送正路到大洋埠。两人牵着马一路步行,心里有说不完的话但此时选择默默地行走,很少有人过往的山路静寂的只听见“瑟瑟”的脚步声。翻越塔塔岭,路过四山里,穿杨村走里黄,经过近两个时辰的跋涉终于到了大洋埠码头。

? ? 正路强忍着心中的不舍,“我要走了,先去睦州告别岳父大人然后趁船去杭州,水路走京杭运河到苏州。少则二月多则半年我一定回来和你们娘俩团聚。”雅儿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郎君是官宦人家,到了苏州不能无情丢弃我们娘俩呀!”正路同样泪流满面,“我正路岂是忘恩负义之人,况且雅儿与我情投意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此生不死就永远不负雅儿。”“呸呸呸,好好的说啥生呀死呀的,我信我家的郎君不是潘世美不是负心郎。”雅儿顿了顿,“只是,只是您回家咋面对原配黄氏夫人?”正路心里一阵温暖,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在处处为别人着想,“放心吧,我自有方法处理。”雅儿默默地紧紧抱着正路,生怕有谁抢了夫君。正路也用力紧紧抱住心爱的雅儿,嘴唇忍不住吻上了雅儿的樱桃小嘴。是啊!现在想起来有些愧疚,自打到了白崖寺讲学吃住都在寺庙两人少了些许温存,对娘俩体贴不够,如今想弥补来不及了。心里发誓:苏州回来后一定好好善待娘俩。

? ? “您俩走睦州吗?准备开船了。”船官长在催促了。“稍等,我马上上船。”正路松开了抱着雅儿的手,从手上褪下一枚玉扳指递给雅儿,“我回苏州万一发生不测可来苏州木渎灵芝坊范家找我家,家父定会善待!”雅儿右手捂住正路的嘴。“又在说胡话了,不许说丧气话,我和儿子等您回家!到了苏州马上写信回来免得我们牵挂。”

? ? “小两口有完没完,一船人等着哩!”船官长又在催了。两人依依不舍,拉着的手终于慢慢松开了,正路转身上了船不再回首,怕忍不住当众嚎啕大哭。雅儿望着木船渐渐远去,骑上马再眺望木船只剩下了一个黑点,最后连个黑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 ? 带着无限的惆怅,雅儿勒过马缰朝马屁股狠狠一鞭,马一声嘶鸣一路绝尘而去。

? ? ? ? ? ? ? ? ? ? ? ?###八

? ? 雅儿习惯了和正路在一起的生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分别两个月像是过了好几年。为了方便起居,也为了收信方便雅儿搬到了睦州城里居住。雅儿每天坐卧不安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虽相信夫君的为人,但家教极严的范家是否承认正路的这个外室,雅儿心里一点数没有。平时也听正路说起过,范文正公原本范姓,随母改嫁姓朱,考取功名后为了恢复范姓也是费了不少的周折,应诺不要范家祠堂的田地,不要祠堂的片瓦,只求改回范姓。费了不少周折,两年后有了皇上的旨意才了结此事。自己是个外室连个妾都不如,以后儿子能否认祖归宗还说不定哪!想到这雅儿忍不住伤心地哭泣。

? ?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等到了苏州来信,但信封上的字一眼看出不是正路的笔迹。雅儿狐疑地抽出信笺匆匆看过几行,见了鬼似的大喊一声“啊”一跤跌坐在圈椅上不能动弹,嘴巴一直长得大大的,信笺悠悠地飘落在地上。刚端茶进来的丫鬟冬梅见此情景吓得扔下了手中的托盘,一盅银耳倒了一地,碟儿碎成几瓣。丫鬟夏荷脚步匆匆来到大厅,“老爷老爷,您快去看看吧,小姐出事了!”鲍大说:“什么事值得大惊小怪的,小姐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吗?”话是这么说,当爹的还是疾步走向雅儿的房间,看着怔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女儿鲍大也是心里一惊,“雅儿,你这是咋的啦?”“爹!”女儿起身抱着鲍大大声恸哭。鲍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咋啦,女儿你说句话呀!”雅儿哭喊着说:“天塌了!”鲍大更是莫名其妙了,伸手试探女儿的额头。

? ? 这时,一旁的丫鬟冬梅将地上的信笺捡起来递给了鲍大。鲍大大致浏览了一遍,紧邹眉头,接着又仔细看了一遍,满脸的凄切,也是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鲍大自言自语,“女儿说的没错真是天塌下来了!”女儿是鲍大的掌上明珠,自小聪慧,知书达理,娇养惯了婚姻之事也由不得爹了,来说媒的不乏富贵人家,也有官场上的后生,雅儿就是看不上眼。父亲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好不容易遇上范公子,雅儿一见钟情,原以为从今往后两人白头到老,却等来了惊天噩耗。女儿精神垮了当爹的可要坚强呀!装也要装的坚强,否则女儿更要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