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内听到两次这个名字了吧?
安蓉蓉探过头去,奈何场上人头不算多但也算不上少,作为一个正常人的安蓉蓉想也知道她绝对不可能从一堆晃动的人头中认出那位贺璋,于是她干脆拉过一个激动得满脸通红的女生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被安蓉蓉问到的女生不管不顾地反手抓住她,话语就像是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又急又快地说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吗?!是贺璋啊!贺璋啊!!刚刚他拿到了第二个冠军了!你觉得他可以拿到第三个吗?!”
突然又是一阵尖叫,安蓉蓉拉住的那个女人被她的同伴一把拉了过去,疯狂地尖声叫道:“第三个!真的拿到第三个了!他真的拿到了!!”
似乎也被这样疯狂而热烈的气氛感染,安蓉蓉被人群拥入田径场外的铁网前,就在那一刻,她看到一个被她曾经腹谤过是不是有白化病的人回过头来,开心地笑着。
间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安蓉蓉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甚至连他在看往哪个方向都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人应该是在笑着,开心地大笑着。
那样具有活力而兴奋的样子,让人即使只是远远看着也不由得让笑意爬上了嘴角。
安蓉蓉怔了一下,摸了摸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扬的嘴角,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慢慢敛起了笑容。
真好啊……
在离开之前,安蓉蓉最后看了那个人一眼。
真好,那么年轻,无忧无虑的样子……真好啊。
在这一刻,安蓉蓉不知道自己心中涌出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羡慕?嫉妒?惆怅?失落?还是什么?
——孤独?
或许就是孤独吧。
越是置身于人群中,越是置身于这个充满着属于年轻的活力、疯狂和梦想的赛场上,安蓉蓉就越发感到她的格格不入。
这样的格格不入不仅仅是因为她早已经不是少年,更是因为她那些昏暗的、疯狂的、尖锐的、偏执的记忆。
在她真正十四岁的时候,她有没有那么笑过?
她有没有真正开心的,纯粹的,只是为了自己而笑过?
没有吧?
从来都没有过啊。
为什么呢?
因为那些她看不顺眼的人,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所有的窃窃私语,所有那些或隐晦或光明正大的打量,还有那说不出的排挤、孤立、流言……在她的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哪一刻体会到温暖,体会到所谓的友情爱情,甚至连亲情都是淡漠得像是她的错觉。
她就像是一只不通情感的野兽,只是怀揣着一股戾气莽撞地向前跑,直到撞得头破血流,赔上性命。
她从没有觉得自己错了,就算现在也没有。
但她……却突然感到有点寂寞。
为什么呢?
明明那二十七年她都是这样过着,为什么现在却突然生出这么软弱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这一世跟上一世不一样呢?
安蓉蓉有点发呆,那些过去的阴暗记忆在此刻像是被水沾染,渐渐模糊变淡,就好像只是一个梦。可是那一张张脸,还有死前那一声令她至今都无法忘记的头骨碎裂的声音却告诉她上一世并不是她的妄想。
那么……为什么不一样呢?
为什么她没有再听到那些嘲笑她的、诅咒她的、痛骂她的声音?为什么她没有再感到那些不怀好意的、充满了厌恶的打量?为什么她没有再遭到那些排挤和孤立?
难道是因为这一世的她变胖了吗?
仅此而已吗?
安蓉蓉站在阳光下,金色的光落在她的身上,暖暖的,但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无措。
突然,一个人从安蓉蓉身后蹦出,大力拍了拍安蓉蓉的肩,兴奋道:“蓉蓉!你今天也来了?!”
“对了对了,我怎么忘了,你今天报的是铅球啊!太可惜了我刚刚跑2000去了,没有看到!”
安蓉蓉愕然转过身,穿着白色运动衣的贝晓曼站在她的身后,气息微喘,眼神明亮,脸上有还没褪去的兴奋和激动。
似乎也被不远处高昂的情绪感染了,一向轻身细语的贝晓曼此刻大声笑着叫着,拉着安蓉蓉的手,道:“蓉蓉要去看我比赛吗?我还有一个项目哦,是拔河哦!去吧去吧!蓉蓉给我加油吧!”
连拉带拽地把无措的安蓉蓉带到拔河的场地,贝晓曼向安蓉蓉一笑,放开了安蓉蓉的手,握紧拳头挥了挥:“要给我加油哦蓉蓉!”
留下这句话,贝晓曼跑进竖着红色旗帜的人群,在人群中笑闹着推挤着。
待到口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安蓉蓉周围爆发出巨大而热烈的加油声,原来一些比赛结束了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围在了拔河赛场周围,大声呐喊着。
终于,又是一身口哨声,绳标向着红队倒去,贝晓曼和红队的女生们一个没站稳,向后倒去,滚成了一团,脸上还带着没有反应过来的怔愣。
随着周围爆发出来的大声的喝彩声,她们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地笑了起来。
贝晓曼从红队里冲了出来,一下子抱住了惊愕的安蓉蓉,大笑道:“我赢了!我们赢了!蓉蓉!”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贝晓曼的声音很大,但也轻易地淹没在了欢呼的人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