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静和死死盯着钟邵奇沾满了玻璃渣而鲜血淋漓的左手手背,几乎分不清哪里是伤口,唯有鲜血,仍争先恐后地往外汩汩流出。
无法想象是怎么让人背后发毛的疼痛,可这个男人依旧面无表情。
宋静和后退两步。
眼睁睁地,看着钟邵奇微微弓腰,拾起地上一片尚算完整的镜片。
毫不犹豫地,往掌心到手腕——!
皮和肉和骨。
和并不喷洒,却浸湿他整个白色西服袖口的血。
白与红,扎眼的恐怖。
他流了那么多的血,却还仍嫌不够,紧攥掌心,加深着伤口。
而后,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
“宋小姐,”他额角青筋直跳,“——还不叫人?!”
这天下午。
准新娘房间里的一声巨响,和宋静和的惊恐尖叫,把整个钟宅上下的家仆都召集到一处。
迎接他们的,是几乎让人晕厥的狼藉和血迹,以及少爷手上让家庭医生连连摇头的伤口。
钟老爷子正在大厅与到会的宾客朗声谈笑,闻讯上楼时,自家孙儿那张因失血而略显发白的脸上,写满了似是而非的“预谋”。
他看着他。
不明白个中氛围诡谲的家庭医生还在一边嘟嘟嚷嚷,一边给人做着简单的包扎:“要去医院,这个伤口绝对要去医院,不然少爷的手……”
直至钟老爷子手中的龙头拐杖猛一顿地,四周皆静。
钟邵奇仰起头,看向须发皆白的老人。
“对唔住,阿爷,”他说,“呢场世纪婚礼,受咗伤嘅新郎,好似唔太好参加。”
(对不住,爷爷,这场世纪婚礼,负了伤的新郎,好像不好参加。)
第31章
“大佬,唔系啩,呢个妞和钟家有关系嘅,米搞了……”
(大哥,不是吧,这个妞和钟家有关系的,别搞了……)
耳边嘟嘟囔囔的声音没半刻停歇。
陈昭被那恼人的响动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想要拿手挡光,不料掰扯好几下,依旧纹丝不动。
“……?”
直至手腕处被麻绳磨出火辣辣的痛意,她这才反应过来:是了,自己还被绑着呢。
字面意义上的,被人绑架,身陷囹圄。
在收拾行李坐上电梯之前,就迷迷糊糊脚下一软,后来想起,大概千不该万不该,是喝了房间里的矿泉水。
而后,就是意识朦胧间被人鬼鬼祟祟地搬来运去,在楼梯上磕得膝盖生疼,不知走了多久,只记得车厢一震,最后,被人又拖又拽,猛地甩上个柔软的床铺。
后来约莫一两天的时间里,虽然被绑着,但也只是一直在睡觉而已。
那些所谓的、该发生的,暂时只是夸张后的电影情节,真实的情况是,把自己绑来的人还算客气,隔着一扇门,除了偶尔送来一杯水一个面包,给自己松松绑以外,基本不越雷池一步。
但,如果不出意外。
她的好运气似乎在今天就要用光了——
门外被称作大哥的男人已经有些不耐烦,絮絮叨叨说着“如今混出头不容易”、“怕什么钟家,那个宋小姐给那么多钱,大不了爽一下以后拿钱去东南亚咯”。
末了,伴着某位小弟被他一脚踹开的钝响,男人话音狠戾,一锤定音,“怕乜野啊?佢只让我把人守到今日,钱也摞咗,呢就系个大陆妹,喺香港冇人管嘅!”
(怕什么啊?她只让我把人守到今天,钱也拿了,这就只是个大陆妹,在香港没人管的!)
这可不就遭了吗。
她盯着那扇再无任何遮挡意义的门。
五秒钟后,有人拧开门把,走到床边,一把掀开她御寒的棉被。
她只穿着离开时那件羊绒毛衣和牛仔裤,猛一下没了热源,蜷缩成一团。
一边解皮带,眼前这个微微有些佝偻着背的瘦光头,又一边用那种熟悉到令人犯恶心的眼神在她身上逡巡。
本身力气上就占劣势,还被绑着,硬碰硬是肯定找死。
“好正点系咩?(是不是很正点)”是故,她抬头冲人笑,把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动用了个彻底,“解开我绳子,我话俾你知乜野叫真正点啊,大佬?(解开我绳子,我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点啊,大哥?)”
连好几年没用过的媚俗眼神也抛出去,什么贞洁烈女逞口舌之快,在危机关头都是屁。
一边说,她眼神一边往门外瞥,视线对上门口三四个往这探头看的男人。
目测都是三十来岁左右,正值壮年。
简而言之,确认过眼神,是一个能打她四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