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脚刚坐上驾驶座的阿德也被这一声“吸引”,扭过头来。
陈昭忙又轻咳两声。
心虚地摸摸鼻子,随口找个话题敷衍过去:“没什么,咳,我在想,第一次去你妈妈家里,早知道就换件更宽松点的白裙子了,这黑的以前买来尺寸刚刚好,可我最近吃太多了……对、对了,钟生,你那袋子里是什么?”
她指了指他手边的牛皮纸袋。
刚才临上车前,他又回楼上专门去取,装进袋子里捂得严实,到现在也没露出过真容。
“一盒磁带,”见是她问,钟邵奇也没藏着掖着,隔着袋子,冲她拍了拍里头隐约可见轮廓的方块状盒身,“等会儿带给她的。”
磁带?
陈昭歪了歪头。
大脑里记忆搜寻好半天,才找出点蛛丝马迹。
“在香港,你……大妈拿给你的那盒磁带吗?”
“嗯,”他点头,看向窗外,话音忽而有些晦涩,“钟礼扬留下来的,我没有听过,但我猜,应该是说给她听的话多吧——以后应该不怎么会过去了,就顺手带给她。”
陈昭愣了愣,蓦地想起他刚刚回到上海的那一晚上。
想起他曾经掏心窝和自己说过的,他与生父之间那点淡到旁人无法想象的感情——连见都没见过一次,没有讲过一次话,不知道哪怕一点对方对自己的感觉,生来做一世父子,实在有点缘薄。
什么话也没再说,她靠近他肩膀,两手一齐,捂住他空置一旁的左手。
孩子气地玩着那手指,直至他笑笑,轻轻地,也与她十指紧握。
“以后我们每年都留一盘家庭录像带吧,”他说,“等以后我们都老了,一起看看,比这个好多了,是不是?”
她笑,用脑袋磕磕他肩膀,“好啊,把我拍漂亮点哦。”
约莫一小时后,汽车驶入洛宅所在的圣安德鲁斯庄园。
与涵璧湾不同,这里犹如一整个园林辉映,人工造就的绿意错落有致,车辆穿行其间,四周隐约有点欧式古堡的华贵氛围。
可以说,完全是那种,就差没把“我们高人一等”写在墙上的风格。
“……”连自认这几年已经见了世面的陈昭,下了车,四顾片刻,也不由感叹一句:“你妈妈还真是……有品位。”
而且还有钱。
上次绑架自己的时候可不是这一栋,在上海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洛夫人就靠着吃这几栋房子的老本,也绝不会落魄到哪里去。
还没感叹完。
钟邵奇便提前一手拉住意图乱跑的她,话音淡淡:“只是撑场面、吃老本而已。”
洛家没声没息已经不是一两年了,只是洛如琢由始至终都觉得自己还是洛家小姐、事事要求尽善尽美而已。
这话说得难得直白,以至于来接人的新管家也忍不住脸上一红,不敢再搭腔。
只得伸直手,往里一指,做出个“请”的手势,“少、少爷,夫人知道您过来,今天特意下了厨,我们还是尽快过去吧。”
钟邵奇点点头。
而后,阿德留在车上,剩下他们两人加上管家,一路从后车库顺着楼梯往上,不多时,便绕到花园,从侧门拐进客厅。
厅里无人,倒是从厨房里隐约传来香甜味道。
陈昭侧头一看——哪怕是在厨房这种烟火气十足的地方,洛夫人依旧坚持一身旗袍,端庄优雅,连挥着锅铲给苹果派翻面的时候,都像是在做缝纫刺绣的精细活。
看得人心惊胆战,生怕她被烫到。
陈昭压低声音,伏在钟邵奇耳边:“我以后也要学这、这么做饭吗?”
好复杂。
钟邵奇弯下腰,同她咬耳朵:“不用,你可以在家里做麻辣烫。”
她笑出声来。
就只这么一笑,洛夫人猛地扭头,看见两人已经到了客厅,随即便将锅铲往身旁女仆手里一塞。
转过头,面带微笑,招呼着在大理石餐桌边落座。
还不到晚餐时间,桌上只摆放着三块黑森林蛋糕、一壶红茶,和随即呈上桌的一碟色泽金黄的苹果派。
“阿齐,难得你过来,我特意做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苹果派,你试一试,”洛夫人把苹果派往钟邵奇面前推,动作间,复又扭头,不失礼貌地冲陈昭颔首,微笑,“哦对,还有陈小姐,好久不见了,你这次过来,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准备,试试这蛋糕吧,是家里王嫂最近做的新品,不知道你的口味……但我尝着觉得不错。”
一点也看不出来苛待的影子,更别说昔日绑架的时候冷言厉色的模样。
陈昭心里一咧舌,没点破,只低头默不作声地吃着蛋糕。
好半晌,大家都各自“心怀鬼胎”,就等着玻璃纸被捅破的时候。
只是陈昭没想到,到最后,先开腔的竟然会是一贯最沉得住气的洛夫人。
“对了,阿齐,你有没有听说,卓瑶要结婚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的还是一个分外耳熟的名字,“你知道,两年前钟业……你爷爷,让你和宋静和结婚的时候,我就很不看好,说到底,我还是觉得卓家那丫头比较适合你,落落大方,家世背景也没得挑剔,没想到,被别人捡了个便宜。”
死寂。
陈昭正打算尬笑两声捧个场,藏在桌底下、无聊间摩挲着裙角的左手,忽而被人扣住手腕,默默向上,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