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
不过一年时间,万剑道场便是吸引了极多的人。
宗门之乱已平定,而杀劫劫妖则是针对着超凡者,与凡人干系不大,除非刚巧被卷入了其中。
这样的环境,一定程度上让普通人有了对超凡渴求的主观条件,又有了生命相对安全的客观条件。
不觉,又是一年过了。
齐国十七子已然十七了。
萌萌也十一岁了。
此时...
齐国都城万剑道场之外的台上,少年盘膝而坐,萌萌双手撑伞站在他身后,而两人周围四面八方,竟是有上万人在听他讲课。
飞雪飘落,
簌簌地在大黑伞的面儿上铺了层纯白,
风吹又落,落雪又回。
这十七皇子字正腔圆地吐着字,周围人静默不言,恭敬地倾听。
他教导的是“唯善,唯自强不息,方可变强”。
无他。
这一门《天宪》乃是他于四百四十四万法相,神通阴阳与刀之中,提取出的无上法门。
有谁能力压此法?
便是今后,想要焚烧此法亦不可能,除非宗门无人修行,否则只要因私心而毁书,心防便是被破了,心魔便会丛生,此后,这本是无上的功法将会成为折磨人的毒药,轻则境界不前,重则走火入魔、功力全废。
夏极依稀记得自己一千五百年曾于大商皇都讲道,但那是却是暗藏蝇营狗苟之心,将三世禅法融于话语之内,让人虽有收获,却也在有所收获时,被烙印上自己的精神印记,某种程度上服从于自己。
如今看来,真是可笑。
三世禅法虽有过去,现在,未来之名,然而却止步于第九境界,便是妙妙也无法书写后续。
如今,他早已超越了那禅法的限制,也看清楚了这禅法并非真的禅法,亦或是某种程度上受过扭曲。
禅之一道,何以传人?
言不可传,文字不可传,那么何来玄功?
为他人烙印上精神印记看似增强了自己,实则却是因小而失大,道心有染,不再无暇。
此时,他传道,看似没有半点收获,实则却是收获良多。
因为他在成全别人之时,亦已成全了自己。
...
...
距离魔尊与西方一帝的大战已过两年。
两年时间,宗门亦发生了许多许多事。
事实上,在西方入侵后不久,东方便也发现了通达十四境的箓簿。
这箓簿很有意思,一页纸只能写一个名字。
而若你命格不够重,便是写不上去。
偏偏业力可以提升命格,所以某种程度上,十三境巅峰是“能够把名字书写于箓薄”的前置条件。
可如果有人,连第一境都没达到,却偏偏命格之重,重到无需业力也能属于箓薄呢?
那就不清楚了,毕竟时间还短,宗门没遇到这情况。
箓薄的诞生地点便是在“黑色潮水”附近。
这黑潮可能凝聚成潭,也会凝聚成湖。
越大规模,便越是容易产生箓簿。
而每一次的箓簿页数都是极其有限的,若是有人命格不够书写上去,那一页纸便会废了,这更增加了箓簿的稀缺度,也使得修士们不得不冒险进入“黑色潮水”区域去探索。
可奇怪的是,但凡入了十四境的人一旦踏入黑潮区域,黑潮便会抛开所有人,只盯着十四境的人追杀。
那么,这黑色潮水究竟是什么?
究竟里面的那些骸骨,是谁的骸骨?
又是因为什么而产生?
没人知道。
但...
宗门终究是稳定了。
因为魔尊的存在,万剑宗成了十万里半天山以北的第一宗门,但战争远没有结束,一帝一后二相都未死,只是退回了西方修生养息去了,但处于对魔尊的忌惮,大抵是“若无极大机缘,若魔尊还在东方,那么便不敢入侵半步”了。
如今,西方宗门的先机没了,这便又到了各自发育的时候了。
...
...
此时...
万剑宗。
新宗主乃是俞珑弟子——春山君。
这一位的实力也许不是最强,但却是处事老道,为人沉稳,在东西之战里也是崭露头角,立下了功劳,并且也提供了黑潮事件的第一手信息。
至于许铃铃,杜白都是宗门老祖层次的人物。
而这位新宗主显然遇到了一件头疼无比的事。
他高坐在大殿首座上,抓着手里一本册子翻来覆去地扫着,时不时感慨两声。
“妖孽,当真是惊才绝艳的妖孽啊!如此玄功...”
春山君忽然抬首问,“剑六,你打探是结果是什么?”
剑君乃是万剑宗的新制度,编制从一到四十九,只对宗主负责,而如今这编号才刚刚到八。
剑六是一名女修,少女模样,面容冷清,此时她站立于堂前汇报道:“启禀宗主,这一本《天宪》据说乃是那小先生于梦中所得,于是传诸天下。”
“小先生?”
“便是齐国十七皇子齐愚。”
“梦中所得...好一个梦中所得,我云洲上下五百余年,怎么就别人梦到过这种好事?”
“属下不知。”剑六俏脸露出回忆之色,她只是稍稍一想,眼前便似已浮现出那温润如玉的皇子模样,也许他那样的人,确实不同吧。
春山君很头疼。
原因很简单。
宗门焚了《万卷法》,便是为了断绝仙凡之路。
如今这小先生传道《天宪》,那又是为凡人开了这通天之途。
他可是在与所有宗门对着干啊。
可偏偏这小先生对万剑宗是很特殊的存在,于自己又有救命之恩。
这事怎么处理?
怎么办?
春山君宁可现在组团去黑潮区域,也不想面对这件事,太棘手了。
思来想去,他决定采取虽看似无能,但却是金手指的万能办法——往上报。
于是,他抓着《天宪》去求见了魔尊,然后把这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许铃铃抓过《天宪》翻了几翻,她是打定了主意,若这玄功只是个中上货色,那也不必多说,直接让人去焚了所有功法便是,无需费神。
但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是无法挪开目光了。
许铃铃如今境界虽也是初入十四境,但眼界阅历心性都是远超旁人的,她看到的东西与别人自是不同,即便如此,她却无法看透这本书的玄妙。
她看着这本书,仿佛站在高山之巅上仰望着星空,只觉浩瀚玄奇,瑰伟无垠,锦绣铺张于眼前,却不得游于其中而得真妙。
良久...
再良久...
她在看,春山君便在等。
这一看,便是三天三夜,然而许铃铃终于发现自己竟未能穷极九牛一毛的玄妙,而显然她无法修行这一门玄功,因为这玄功的核心便是——善。
她不善,所以无法修炼。
这甚至让她生出了一种惋惜之心。
为什么不能修炼?
当这一念产生后,许铃铃便是心中又一惊。
产生此念,便是不该了,这便是心底开始出现破绽了。
但正因为如此,这本玄功的层次当真是极高极高了,至少许铃铃没有看到能与之相近的。
于是,许铃铃合上书。
春山君轻声问:“魔尊大人,此法如何?”
许铃铃慨然道:“此法无上,乃是天下第一功。”
春山君苦笑道:“那该如何处理?”
许铃铃托腮想了想,“为俞珑念地藏经的,还有初次在水岸城戴家救你的,都是他吧?”
“是。”
“嗯,如此...我便去见见他,之后再作打算。”
“那我为魔尊大人安排行程。”
“不必,我一人去便可。”
许铃铃食指摸着嘴唇,托腮看着远处的天,似乎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那天的雨很大,那个男人把她从棺材里拖了出来,之后便是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许铃铃咧开嘴唇,露出锯齿獠牙,以及一条分叉的舌头,喃喃道:“老师,你可能后继有人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是脸上带上了欣喜的笑容。
她踏步而起,活动了一下左手,这只手在两年前与那西方一帝的对杀中受了伤,至今还未恢复,只不过那一帝的伤更重十倍罢了。
她走过春山君,便是未曾刻意释放气息,已入十四境的春山君也是不敢动弹...
只是任由她走过,才敢转身随她离去。
然后,他看到魔尊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继而庞大无比的躯体一踏虚空,便是往远飞射而去。
许铃铃双手托成小花,飞在半空,脚下风景急速倒退。
她口中喃喃道:“不要让我失望啊...小先生。”
若你真值得,我为你逆了天下所有宗门,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