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这莱芜山还能知道这本书的,便只有老树妖和老狐狸这俩千年老不死妖了。
“那你都看到些什么?快说来听听。”阿晋好奇地睁大眼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小声的,别叫先生听见了。”
阿晋是只鼠妖,不过不同于向弥这种妖族世家,阿晋与老树妖颇有些相似,不过他没那么好的运气被神君扔个桃核,纯粹是偷吃了山下土庙的香油成精的,吃的还不少,升妖了都圆咕隆咚飞不起来。
一行三人结伴着往后山走,去年冬日里埋了一坛子青梅酒,现下正是开封的好时节。
白果子四下望了望,生怕冷不丁钻出个老树妖来:“那书破破旧旧,我勉强看下来,大多是些上古神祇的丰功伟绩,我当时只觉着无趣,不过再往下看就发现个有意思的事儿了。”
“何事有趣?”
白果子不禁失笑:“我当时正昏昏欲睡,忽然瞥见一行小字批注,批注二字‘吹牛’,顿时便笑清醒了。于是我接着往后翻,果真看见不少行书小字的批注,或是称其夸大事实,或是批其狗屁不通,更甚的,直接写了胡扯二字。”
三人笑得捧腹,向弥抹了抹笑出的眼泪,问道:“谁作的这些批注?可是你爷爷?”
“定然不是!”白果子道,“且不说这字迹不像,单论爷爷对这书的珍重爱护,绝不会在上头作此荒唐批注……这书既是神族的读物,而且从批注的语气来看,该是哪位上界神君传阅时提笔留下的。”
“神君写下的?”阿晋惊讶道,“上界的神君不都是板正规矩不苟言笑的吗?”
“大概也有不那么正经的。”白果子笑了笑,说话间三人已到了梅树下,可原先埋着酒的地方却是一片狼藉,哪还有什么酒坛的影子。
“他奶奶的!哪个杀千刀的偷了我们的酒!”向弥气得跺脚,一身五彩衣裳随着身体上下翻腾,远看着愈发像一只假孔雀,阿晋皱着鼻子四下闻了闻,在隐隐约约的酒香中嗅出了一股子臭味,他一拍大腿:“定是那黄鼬精!”
这黄鼬精生性顽劣好偷鸡摸狗,若是平日里,寻个机会逮了他揍他一顿也便是了,可偏偏这青梅酒是三人为采薇特意酿下的。采薇较他们年长些,平日里十分照顾这些个小妖,再过三日她便要嫁到距莱芜山三百里外的另一座山头了,采薇好青梅酒,于是便想着亲自酿一坛子酒,算是送她的出嫁手信。
如今时日不多,而且梅子过了季,再不可能重新酿造。
白果子踌躇着想法子,边听得阿晋喃喃道:“采薇家中不宽裕,本就没什么嫁妆,此番嫁过去怕是要受委屈。”
“我也这般以为。”向弥垂头丧气道,“采薇心地善良,奈何是个半妖,莱芜山中亦有许多妖族不待见她,更别提旁的山头了。”
采薇的阿爹是只狐狸,还是个情种,年轻时下凡间遇见了她阿娘,一人一妖一见钟情,可人妖相恋自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生下采薇后不久她娘亲就过世了,她阿爹独自拉扯她长大,颇为辛酸。
“要说起来,你与采薇还算是远方亲戚呢。”向弥拍着白果子的肩膀说道,白果子自嘲笑笑,这些年他受的讥讽嘲笑不见得比采薇少。
“我与她算什么亲戚。”白果子低头看了看自己,“她虽是半妖好歹真身也是只狐狸,可我连自己究竟是人是妖都不知。”
白果子并非老狐狸亲孙子,而是十六年前在一株榕树下捡来的。
“我若是妖,可却与凡人无异,若说是人,却又能修炼出一些道行,你们说我究竟是什么?”
白果子不知,他爷爷老狐狸也不知。
不愧是偷喝了香油受了香火供奉的鼠精,阿晋略略思索了一阵,恍然大悟道:“依我看,你原本是个凡人,后被老狐狸收养,老狐狸修为多高呀,在他日复一日的熏陶教养下,不自觉你便从凡族飞升成了妖族……所以,你该是个人妖!”
“人妖?”白果子抽抽嘴角,“听着不像是个正经妖……”
“狐妖鼠妖雀妖,又有谁规定了,人不能成人妖?”阿晋振振有词,一时竟找到话反驳他。
不论是妖还是凡人,终归是被双亲遗弃,可若有机会,还是想问问他们,当初为何生下他又不要他。
“若有机会……是啊,若有机会!”白果子忽福至心灵,展颜道,“你们说,采薇最想要的是什么?”
“青梅酒?”向弥想了想又摇摇头,“肉,狐狸爱吃肉!”
阿晋无语白了他一眼,道:“若我是采薇,此生有一遗憾,便是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
“不错!”白果子道,“若我们能帮她见上她母亲一眼呢?”
“如何见?她母亲死了都几十年了,尸身早埋泉下泥销骨了。”
“我曾在一本书中见过一种香料,称犀角香。”白果子回忆道,“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袋,人能与鬼通;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阿晋问:“那只要我们找到了生犀角,便能招出她母亲的亡魂了?”
白果子道:“何妨一试,若她母亲并未轮回,兴许真能行得通?”
阿晋又问:“那我们去何处找这生犀角?”
是个好问题!
“这有何难?”向弥将拇指食指成圈放在唇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霎时间乌压压飞来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向弥与鸟群言语了一阵,不多时鸟阵四下散开,向弥顶着一头鸟屎转过头来,“不出两个时辰便能打听到!”
阿晋颇嫌弃地捂住鼻子:“那我们这会儿做什么去?”
白果子学老树妖摸着下巴笑了笑:“黄鼬精家里养了一院子雉鸡,不如咱们……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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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