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苍白。
他抬头,对赵宗宁说:“你出去。”
“哥哥,我不可能放他与你单独在一块儿!”
“出去。”
“哥哥!”
赵琮将桌上的茶壶与茶盏一起推到地上,冷漠道:“出,去。”
赵宗宁的裙子被溅上已凉的茶水,她敛了敛眼中的泪水,难过道:“我知道哥哥不愿意信,谁又愿意信?我也不愿,可证据都是实实在在的,哥哥你听他说吧。”她说完,看向赵世碂,嘲讽笑道:“但愿你能诚恳一回。”
赵宗宁回身出门,不忘再把门关上。
赵琮又歇了好一会儿,才用尽量平静地声音说:“真死,还是假死。”
“假死。”
“是你刻意,还是他人授意。”
“是我刻意。”
赵琮点头:“好。”他再点头,“很好。”他一直微微低头,看向地面。赵世碂也一直站着,并未下跪。赵琮想到当年那么小的一个人,他低头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小人的脖颈。
一晃眼,就这样大了。
“当初到底为何进宫。”赵琮问。
他其实有太多问题要问,首先问出口的到底是这个问题。他知道,当初回开封时,提及这件事,赵世碂便骗了他。
只是当时他宁愿被骗,也绝不愿将赵世碂想成那般,索性掩耳盗铃,接受那些说辞。
赵世碂沉默。
“我只想听真话。”赵琮抬头看他,眼神无比清明。
赵世碂从未这般难堪过,他在赵琮的眼神下,真的再无处可藏。那些东西压在心底太久,他曾以为一辈子都无机会言说出口,他也不希望这些话得见天日。
但——
老天爷给的恩馈到底太少。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他扯出一丝凉薄笑意,说道:“为了皇位。”
赵琮也扯出一点笑意,似乎很寻常地再问:“为何又不要了?”
赵世碂沉默。
赵琮自己回答:“因为你发现我已经被哄得,不需要你再伸手而自愿给你。”
赵世碂明知不是,他早已不想要皇位,可赵琮的确主动给了他。
最要紧的是,他已不知该如何与赵琮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赵琮再问。
赵世碂照例沉默。
“当年,王姑姑下毒害我,你是否早已知道?有人要推我下水,你是否也早已知道?所以你才能恰好到那处将我从水中救上来?”
“是。”
赵琮浑身发冷:“既已知道有人要下毒,为何要拖到最后一刻才救我?”不等他回答,赵琮的声音开始发抖,“因为你原本不想救我,你只想等着我死好继承皇位,你学我的字迹,是为了我死时能给自己写诏书。后来你发现我身子那样弱,总有一天要死的。而我对你不错,你又还小,留着我用来挡各路牛鬼蛇神,我于你还有用,所以你救了我。你离开开封,五年后你才回来,是因为时机已成熟。是不是?”
赵世碂无话可说,最开始他的确如此,赵琮说得都对,没有一丝错。
只是他离开东京与回来的原因并非如此,可是此时说来又有何用,做错一件事,再做一百件一千件好事来补偿也无计可施。
赵琮不会再信。
赵琮当他默认,再道:“你用我喜欢的一切,也只是为了讨我欢心。你明了我的性子,将计就计,让我喜爱上你,陪我唱这样一出戏,是也不是?”
赵世碂满嘴苦涩,却又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光是他当初的确为了皇位,并想要赵琮的命这一点便定了他的死罪。
赵琮却觉得很累,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原来真相竟然如此。
他以为最不会背叛他的人,也的确没有背叛过他。
因为那个人,从未真正归属过他。
他作为一个教人演戏的老师,却被别人的演技给彻彻底底地骗了。
可即便他知道了真相,他也舍不得杀死。
赵琮更是满心绝望,他不看赵世碂,伸手指门:“你走吧,你很有本事,若能逃出宫,往后再别回来。若不能,被他们杀死,也是你命中该如此。”
赵世碂满脑空白,心中生出的不知是绝望,还是无力,抑或也是空白。
他以为这辈子回来,天下都是他的,没有他办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