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潢:于大人莫怒,听我说完,这五条运河,只在枯水时节用,我有堤坝,随时加以调节,(1 / 2)

天下长河文字 佚名 5830 字 10天前

这是其一,其二,我在河道的所有拐弯处修有减水坝。于成龙:减水坝是什么东西?

下面的官员们也疑惑不解。

陈 潢:就是蓄水之地。汛时储水,枯时灌溉。你道黄河是一大祸害,我还看它是上天赐我中华的珍宝呢。

下面又站起一个官员来。

官 员:在下是户部尚书伊桑阿,请问一句,减水坝之法,出自何书?陈 潢:乃是在下独创。

伊桑阿:如何估算工程银两?

陈 潢:我正要说到这儿,如果我来治河,第一,所有河务官员由我挑选,第二,治河银两逐年拨给,年底交帐,不能一笔款一笔款地要。

陈潢的话音刚落,下面炸了锅。

索额图:陈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河道官员你自己选?你是皇上啊?户部的款子一年一拨,

你懂不懂朝廷规矩?

于成龙:皇上,这是无父无君之言,他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康熙摆摆手,下面安静下来。

康熙:陈潢,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靳辅的意思?

靳 辅:皇上,历来河督两大难。用人难,各个河道官员不齐心,人品良莠不齐,有的根本不懂治河。用钱难,组织民工修堤要银两,抗险抢灾更是要赏钱。这些钱,要打文书向户部申请,六部议来议去,再加上火耗,等到了河道上,什么情形都难预料了。

索额图:(斥责)靳辅,你还是朝廷官员,每个官员都像你一样,要朝廷有什么用?靳 辅:治河如行军打仗,皇上信不过大将,仗是打不赢的。

于成龙:皇上,臣只要每年一百万两,足以应付。

陈潢:(针锋相对地)给我一年五百万两,十年内见大成效,三十年之内,黄河不清,赔

上我的脑袋!靳 辅:算上我的一颗!

下面官员大哗。

9、西华门外、日、外

所有参加河务会议的官员三五成群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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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只有一个便衣陈潢孤零零地走在最后面。

迎面过来一顶绿呢大轿,很多官员纷纷让道,打拱作揖。大轿停下来。

高士奇一哈腰从轿子里出来,顾不得旁边打招呼的官员,直声大嗓地叫陈潢。高士奇:老四!老四!

陈潢恍然无觉,还往前走。

高士奇穿过人群,四面都是巴结之声。

高士奇从后面狠狠地打了陈潢一拳。陈潢回头,看见他傻了。眼前的高士奇一身崭新的官服,镶着一品仙鹤补子。

高士奇戴着红珊瑚顶子,帽后坠着三眼孔雀花翎在阳光下闪着油光。高士奇:喊你半天了,你干嘛去?

陈潢:三哥?

高士奇:(拉着他手)走走走,喝酒去!

众官员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高士奇把陈潢拉走。轿子也不坐,一人一匹马,缓缓而去。

10、北京城的街道上、日、外

陈潢和高士奇两个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前面绿呢大轿,衙役喝道,好不威风。高士奇:(扬鞭笑道)怎么样,老四,只恐相逢是梦中吧?

陈潢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高士奇:本非池中物,乘龙欲上天。老四,咱们赶上好时候了。陈 潢:二哥呢?

高士奇:别提他了,你病病歪歪,我去找他借钱,他反倒要借我的钱,这种兄弟!陈 潢:他可能有难处,事情都过去了,还说他干什么!

高士奇:你用铺盖抵帐,不辞而别,我在北京摆了半年的摊,他倒好,抱着索额图大腿只顾

自己,对兄弟不闻不问。

陈 潢:大哥回山东写《桃花扇》去了,想来咱们兄弟四人,各有遭遇,说起来真像做梦。高士奇:(扬鞭指着前面绿呢大轿)咱们四人像前面四个轿夫,走在最前面的,是兄弟你,

扬眉吐气。旁边第二个,是徐乾学,不敢放屁。陈 潢:为什么?

高士奇:他敢得罪谁呀?放个屁把轿中的贵人熏着了怎么办?

陈潢哈哈大笑。

高士奇:第三个,就是兄弟我,昏天黑地。最后一个是孔尚任,多走二里地。

11、高士奇府院中、日、外

高士奇和陈潢进来,早有一个管家过来迎接。管 家:高相回来了?陈先生也来了,请请请。

高士奇:你这狗头,连陈先生都知道,长了六只耳朵?

三个人一边往屋里走,管家殷勤地在一旁陪着。

管家:陈先生今天雄辩金銮殿,北京九城都轰动了。小人不长耳朵,都听得见。

管家话没说话,徐乾学从客厅里迎出来。徐乾学:给高相请安,给——

陈潢还没来得及说话,高士奇一把抓住徐乾学,凑到他耳边。高士奇:咱们的天一兄,倍得恩宠,已经当上宰相了,你怎么给我请安?

徐乾学愣住了,瞪着两只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狐疑。陈 潢:(大笑)你怎么骗人哪!二哥,一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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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徐乾学:(这才醒悟过来,满脸堆笑)好好好,听说兄弟大展才华,做哥哥的惭愧不及,赶过来贺喜!

12、康熙的寝宫、日、内

康熙已经换过朝服,打扮得像个年轻书生一样,和靳辅并肩走进来。康 熙:满朝官员能进朕寝宫的,你是头一个。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靳辅:臣不知。

康熙带着靳辅一直走到最里间的卧室,靳辅一进去就惊住了。卧室十分简单,靠窗一张大床,两侧有几个书架。

最惹眼的是床对面三根大柱子上各挂了一个巨大的牌匾。

每个牌匾上都用朱砂墨写了两个大字,分别是:三藩、漕运、河务。靳辅看呆了。

康熙:(用手摸着这几块匾)这是朕登基之时写下的,也是朕这一生想办好的三件大事。

每天早晨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时时提醒自己,一日不敢忘!

靳辅:(跪下磕头)臣今天才见着皇上真容,皇上为国为民,臣感佩万分!

康熙:(把他扶起来)那日在大雨之中审你时,朕就知道,总算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人了。

朕把黄河交给你,敢不敢接?靳 辅: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康熙:朕要你和陈潢把黄河治清!五十年、一百年的清下去!朕给你们起紫光阁,绘形提

诗,流芳千古!让朕的后人和将来的文武百官羡慕不已,垂涎三尺!靳 辅:这是臣毕生之愿!

康 熙:(把手搭在靳辅肩上)北有罗刹国掠地烧杀,新登基的彼得皇帝野心勃勃;西有葛尔丹勾结青藏,擅自称王;南有三藩,离心离德;东有台湾,骚扰海疆。天子政令,过不了长江,这是内忧外患、生死存亡之际,朕要开创千古未有之盛世,你得成全朕!

靳辅:是,臣不怕罢官,不怕杀头,不怕流放,昨天之靳辅已死,今日之靳辅与黄河共存!

13、高士奇府客厅、日、内

高士奇、陈潢、徐乾学三人围坐桌前共饮,管家提着酒壶,在旁边小心伺候。

外面门帘一撩,一个丫环端着大盘子进来。上面有三个大泥巴蛋,还有一个木锤。高士奇:主菜来了,知道是什么吗?

陈潢:你就搞古怪,我们哪猜得出来?

高士奇从木锤在三个泥巴蛋上各自一敲,应手而裂,一股热气腾腾的香味散出来。高士奇用手剥开泥块,露出雪白的鸡肉。

高士奇:(一边往他们盘子里分肉,一边说)这是兄弟在破庙里摆摊的时候,学的一道叫花子鸡,用泥块糊了,肠子掏空,放上葱姜蒜烧制而成,尝尝?

三个人也不怕热,一边吸气一边吃。一起呜呜地点头称好。

徐乾学:(意气风发地)有此好菜,不能无诗,咱们联句。我来第一句,(摇头晃脑地)生

其鸣啾啾,死也其无葬埋——陈 潢:(拍拍肚子,做个鬼脸)以我之腹,做尔棺材!

高士奇:(大叫)听我的听我的!呜呼哀哉,拿酱油来!

家人把酱油拿上来,三个人笑成一团。

徐乾学:天一兄,这次皇上要治河,借重你的大才,可你还是个布衣,皇上是个什么章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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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潢还未说话,高士奇打断他。高士奇:管家,有个差事给你,跟我来。

高士奇带着管家出去。陈潢和徐乾学面面相觑。

14、高士奇府后厨房、日、内

高士奇剔着牙,醉熏熏地带着管家进来。高士奇:(指着一扇磨)这个,你看见了吗?

管家:看见了。

高士奇:(嘿嘿一笑,醉态全无)你把上面这半扇背到索相府里去,(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书

递给管家)把这封信交给索相,务必面呈。管 家:(愣住了)这个——我见得到索相吗?

高士奇:(郑重其事又神秘地)你就说我的急信,他一定见你。这半扇磨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你背着它,一路上千万不能放下!放下一点,我扒了你这个奴才的皮!来人!

过来两个家人。高士奇:给管家背上!

管家完全没弄明白的情况下,半扇磨已经背上了。

高士奇:快去快回!(对两个家人)你们盯着他,不许放下,不许换人!出一点差错,谁也担待不起!走吧走吧。

管家躬着身子,呲牙裂嘴地把磨背走了。

15、高士奇府客厅、日、内

等着高士奇贼笑嘻嘻地回来,桌上的鸡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高士奇下手去抓,手上身上都是油。

徐乾学:(对陈潢)咱们在黄梁梦镇吕祖庙里发的誓,真灵验了。现今儿,高兄已经登阁拜

相,你我兄弟,大树底下好乘凉。

高士奇:(一脚踏在椅子上,开怀畅饮)屁!我这新进宰相,连个心腹人还没有呢。这是我

自个儿家,个个大臣的坐探都有,这管家就是索额图派来盯着我一举一动的。徐乾学:(吓一跳)这可怎么好?我们刚才没说什么吧?

高士奇:刚才给他半扇磨,把他打发回去了,让他带封书信,这个狗才,在大太阳底下背着

磨,走半个北京城,也够他受的。你猜我这信里写什么?徐乾学:写什么?

高士奇:(一拍桌子)信里写,让这狗才把磨再给我背回来。(哈哈大笑)可惜我看不见索

吹胡子瞪眼的样儿了。三个人都笑起来。

陈 潢:看看你俩,我就知道,我是当不了官的,你们有闲工夫跟人斗,我宁可跟黄河打交道,离你们越远越好。

16、索额图府、日、内

管家背着磨站在书旁外面,踮着脚往里看,身上已经湿透了。师 爷:(出来)你把信给我吧,老爷睡觉呢。

管家:(直声大嗓地)不行啊,磨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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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额图从桌里满脸睡意地出来。索额图:还让不让人睡了,吵吵什么?

管家:老爷,高士奇让把把这封信和这个磨亲自交给您,说是有个天大的秘密。

索额图接过书信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又看看满脸是汗的傻管家。索额图:(把信交给师爷)把咱们的人都撤回来吧。

索额图背着手,气哼哼地走了。

17、康熙的寝宫、日、内

靳辅指着新的黄河河道图,给康熙讲解。

靳 辅:臣一路走下来,河道两边已经有不少老百姓盖房耕地,最可怕的是,有人还在大堤上种果树。先得把这些人迁移,才谈得上重整河道。第一步工程是五项,疏通清江浦,加固高家堰,运河清淤,挖通黄河支流,修筑减水坝。

康熙边听边点头,直到靳辅说完,才抚着脑门向后一仰,闭目沉思良久。康 熙:第一步工程完成,需要多长时间?

靳辅:十年。

康 熙:十年?七年怎么样?靳 辅:臣勉力为之。

康熙:钱呢?

靳辅:每年五百万。

康熙:(倒抽一口凉气)国家每年岁入两千五百万,现在还在打仗,早就捉襟见肘了,一

年五百万,拿不出来。

靳辅:(笑道)老百姓从明末到现在,仗打够了,我看三藩很快就会被平下去。皇上多拨

一点银子治河吧。

康 熙:(叹口气)所以朕下这么大决心治河,这仗啊,朕看还要再打二十年。黄河治不好,老百姓得不着实惠,早晚要反!漕运治不好,军粮运不上去,打仗的话,提都不要提。现在是咱俩都难,你好歹要体谅朕。

靳辅:是,臣在路上仔细推算过,第一年,主要拆迁黄河旧道边的住户,朝廷要不掏银子

补偿一下,民怨沸腾,治河的事情就办不下来。皇上三思。

康熙:(狡黠地一笑)朕替你算过了,先拨二百五十万,三藩一平,增到三百至三百五十

万,大概就够用了。这已经很难为朕了,不许讨价还价!靳 辅:(也笑了)是,还请皇上把人事和财政权给臣。

康熙:(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半天才下了决心)你知道吗?会刚开完,就有大臣说你

们要另立朝廷,这是千古以来没有的事啊。将来百官弹劾,朕怕护不了你。

靳 辅:只要黄河治清了,臣什么都不怕。臣在河道上做官多年,真正的清官不多,真正的贪官也不多,大部分都是碌碌无为,看什么人带领他们。人事权和财政权若不能支配,误了事又不肯担责任,这是官场惯例。

康 熙:(点点头)朕在外面打仗,你在家里打仗,也对,好,朕依了你!靳 辅: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