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重的伤动起来能多痛徐念都不敢想,抬起头来哽咽地捂着嘴,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她真后悔刚才没打徐明一拳,哪怕把周晨骁的疼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地让他感受到也好,就这么断绝关系太便宜他了。
……
按理说重症监护室的探视一天只有一次,但徐念和周晨骁的情况太特殊,如果下午不再让他们见一面,不但徐念放心不下周晨骁,周晨骁估计也得因为徐念的事挂着心。
“见了他别什么都说。”主治医生叮嘱徐念,“大事往小了说,小事能不说就不说,多安抚安抚他的情绪,他中枪在心脏附近,再这么刺激两次命真没了。”
徐念连连点头:“我知道,杜医生,今天谢谢你了。”
要不是他查房查得勤正赶上周晨骁差点为了她哥的事情把管子拔了,及时给周晨骁打了镇定剂又叫来保安,可能就不是现在这种情况了,往好了想也是她被徐明带走,万一周晨骁真出了什么事,一切后果都是她不敢想的。
杜医生叹了口气:“别谢了,都是应该的,反正你那哥哥确实不是东西,有两个臭钱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说的都不是人话。”
徐念彻底把眼泪擦干,点点头:“他是不是东西,早晚有一天我会挣比他更多的钱,把钱都砸到他脸上,让他为今天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向我男朋友道歉。”
那一瞬间,杜医生在徐念脸上看到了一种完全不属于十九岁女孩子的神色,透着一种决绝冷淡的狠。
但很快,伴随着她吸了一下鼻子的动作又消失不见,她用口罩小心翼翼地把脸上被哥哥打的伤遮好,走进了周晨骁的病房。
因为周晨骁还需要休息,所以这次徐念只有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告诉周晨骁她没事,让他安心养伤就行。
想说什么,徐念在进病房之前就打好了草稿,她掐头去尾地告诉周晨骁上午的冲突原因是她大哥知道了他们的事过来找她,然后因为家里不同意,她一气之下步了她二哥的后尘,和家里彻底断了关系。
反正她还有网店,自己也可以挣钱,相比起来可能徐朗都没她有远见,她早料到会有需要经济独立的这天,所以一个学期之前就着手开始准备。
“你别担心,我许给你的别墅还会买,就是得多等一段时间。”徐念蹲在他病床边,把两条胳膊放在病床上,下巴颏垫上去,歪着头看他,“你说你都这样了,自己伤得多重心里没数吗,生气归生气你拔呼吸管干什么,就算真把管子拔了你也没力气站起来打他,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听到没有,你现在把伤养好最重要,养好了伤你想打他我绝对不拦着,使劲打我给你喊加油。”
自始至终,她都没提打在她自己脸上的那个耳光,一个从小到大没被人动过一根指头的女孩子,因为他被亲哥哥一巴掌扇在脸上,她明白若是告诉了他,一定会叫他背负愧疚和担心。
但她不知道她的脸肿得有多明显,隔着一层医用口罩,都能叫人看得清清楚楚。
周晨骁的右眼垂了下来,睫毛轻轻颤动。
他很想抬起手摸摸她的脸颊,问她痛不痛,可惜他现在根本没有一点力气抬手,也说不出一句话。
这要放在过去,他觉得她早就该难过得哭了,可是她今天却一直没在他面前哭,她笑得那么努力,甚至比她哭的时候更叫他心疼。
傍晚的时候,徐念接到了一通来自爸爸的电话。
和徐明气到打她耳光不同,徐父的语气很和蔼,他对她说:“念念,你大哥和我说了白天发生的事,他是气急了,怕你被人骗,不是故意要打你,我听说他干出这种事也气坏了,你是爸爸的宝贝,你说他怎么能下手打你呢!再说爸爸叫他去的本意又不是棒打鸳鸯,你都这么大了,有了喜欢的人想谈恋爱了很正常,爸爸高兴还来不及,就是咱家的情况确实有点特殊,怕那个人不是真心喜欢你,是图咱们家的条件,所以才让你哥哥去看看,谁想到这小子越来越完蛋,居然学会对他妹妹动手了。”
说到这里,徐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听说你喜欢的周队长这次受伤挺严重的,你哥哥没打扰到他休息吧,他倒是把你约出来说清楚也行啊,直接带着保镖闯医院太不像话了!”
到底是从小疼爱自己的爸爸,徐念白天和徐明说的话也有些许气急的成分在,现在换作爸爸主动打电话来服软,她也没有办法摆出太强硬的姿态:“没有,但是爸,周队长真的不是图咱家的钱,他不是那种人。”
“好好好,爸爸知道了。”徐父急忙安抚,“念念是大姑娘了,爸爸相信你的判断,他现在伤势稳定一些没有?”
“暂时算稳定了吧。”徐念看了一眼周晨骁病房的方向,“不过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嗯,人没事了就好。”徐父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念念那你最近能不能抽两天回趟家,爸爸不耽误你太久,就是既然你认定他了,爸爸想和你商量一下以后的事,你看你肯定还要回学校上学的,他这次伤这么严重,是不是伤好了也不太可能回特战队了,听说他老家也是上海的,那正好,你们就在上海定居爸爸还放心,反正爸爸拿钱,他退下来之后喜欢干点什么就让他干点什么。”
“爸,这些都不一定呢。”上午徐明来闹了一遭,再加上徐朗的事,就算爸爸现在的态度比较缓和,徐念也还是不太想靠家里,更不想让周晨骁靠她家里。
“先回来陪陪爸爸吧,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徐父的语气有了祈求的意味,让徐念听得有些心酸。
她想,可能爸爸还是不太喜欢周晨骁,只是考虑到她喜欢,已经因为这种事和一个儿子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爸爸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女儿了。
“行,那等他情况再好一些,能转到普通病房我就回去。”徐念答应下来。
周晨骁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普通病房是徐念陪他待在医院的第十七天,用医生的话说该做的手术都做完了,接下来就是能养成什么样恢复成什么样的问题。
“别的地方养好了应该都不会落什么毛病,但左眼你和他都有个心理准备,眼球虽然勉强保住了,但极有可能失明,恢复到最好也就能稍微有点光感。”杜医生拿着病历和徐念交代,“毕竟之前伤过一次就没怎么养好,这是二次伤害,挺可惜的,但是也没别的办法。”
徐念把病历接过来点点头,她之前快把最坏的打算做遍了,只失去左眼视力完全在她可接受的范围内。
至于周晨骁,徐念觉得他比她还有数,一只之前就重伤过的眼睛有多大几率恢复他清楚得很,会变成今天这样他从爬到油罐车上那刻起就有准备,出了什么事大不了他们一起面对。
“你现在能说话了,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送走了医生,徐念坐到他的病床边,看着他一天天又活过来,她真的很满足了,即便因为伤势的缘故他现在能活动的幅度还有限,也不影响她陪在他身边的心情。
周晨骁对她笑了笑:“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对不起,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没能站在你身边保护你。
对不起,明明说好了一起面对,却让你一个人承担了和家人断绝关系的压力。
徐家人说了再怎么过分的话,他们都是徐念的亲人,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徐念为了他同亲人和亲情割裂,这样的选择太痛苦,他不该让徐念付出这么多。
可徐念却摇摇头:“你不需要和我道歉,是徐明该对你道歉,我现在都觉得我这样的家庭成分你打了结婚报告也审不过,徐明之前在美国待过十年,在华尔街做操盘,操出了满脑袋资本主义糟粕。在美国有钱人就可以玩政治,就能吸穷人的血站在金字塔尖,他都没意识到现在这是在中国,他那套根本不顶用,我那天要是留了录音挂在网上,管他有钱没钱警察能立刻上家里逮他。”
说到这里,小姑娘摆出一副超凶的样子,像只要咬人的小白兔,周晨骁看到忍不住笑得咳起来,震得胸前的伤口都有些痛。
徐念急忙扶着他躺好,手指触碰到他身上的纱布十分心疼:“反正你别因为徐明操心,我爸都同意了咱们两个在一起,徐明不同意他算老几。对了,我爸说想让我最近回家一趟,想和我好好聊聊关于咱们两个的事,我就回去两天,争取明天早上的飞机上午到后天早上再飞回来,这两天你先一个人呆在医院可以吗?”
虽然他情况稳定之后吕兴邦和彭远达也回了队里,但医院知道他是这个无亲无故的情况后,医务人员们都对他很照顾,周晨骁便让她放心:“没问题的,你不用把行程安排得这么紧,你爸爸想你了就多陪他待几天。”
“那可不行。”徐念听他这么说,用自然极了的甜声音勾他的耳朵,“我爸想我我也想你,所以我得快点回来,回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