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邈不由失笑:“那就有劳贤弟了。”
约了题字,还要有稿件才行。除却自说讲人处改编的话本,韩邈还寻了一人。
哪会想到,韩邈办报竟然找到了自己头上,沈括十分惊讶:“我并不擅长政论,哪能给景声撰文?”
他也是进士出身,文章自不会差。但是好歹也是看过些小报的人,沈括自问不是个能把政事说出花的人,更不会伪造机要,要怎么给小报写文呢?
韩邈却笑道:“我那日新报,并不涉及政事。不过是刊些市井逸闻,传奇话本罢了。存中兄游历甚广,学识渊博。若是能写个方志、见闻,最好不过。还有你跟琼儿研制的观天镜、显微镜,乃至一些自然之变。若是能写出,不也是一件好事?”
沈括顿时来了兴趣:“观天镜和显微镜禁外传,原理不便说,但是观测到的东西,却能写写。只是这些难登大雅之堂……”
他是有一肚子见闻,也有著书的打算。只是这些太过琐碎,有些不好意思登在报上给人看。
见他这模样,韩邈就笑道:“沈兄多虑了,用个笔名、别号,谁知是你写的?”
沈括一听这个,就来了精神:“我曾在梦中,见到过一条清澈小溪,周边风景殊为雅致。还想有朝一日,寻个类似的地方,在此处安家养老呢。既然如此,就号‘梦溪’好了。”
“存中兄雅趣,说不定刊在报上,也能寻到知音呢。”见沈括应了下来,韩邈就放心了。
他办这小报,是为了推动河湟之战。但是暗地里,却也有些旁的打算。“雷霆真君”的名号虽然好用,但是随着争执加深,朝中必然会有人不满。他还要给琼儿找一条退路。而这小报,就是个不错的法子。邀沈括、苏颂在报上撰文,写点与琼儿有关的逸闻。甚至以此为饵,钓出更多喜好此道,心怀好奇的士子。而人多了,就能成势。对于河湟如此,对于造化派亦是如此。
只花费三五日,韩邈就把小报的框架搭了起来。有了诸般安排,剩下就是告诉琼儿,那件因他而起的好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河湟》 唐 杜牧
元载相公曾借箸,宪宗皇帝亦留神。
旋见衣冠就东市,忽遗弓剑不西巡。
牧羊驱马虽戎服,白发丹心尽汉臣。
唯有凉州歌舞曲,流传天下乐闲人。
米芾确实有自己刻印章的习惯,而且手上功夫不行,略丑
第99章
走进道观, 一股诡异的味道就传了出来。有点像鸡蛋放坏了的臭味, 却又混合了其他说不出来由的刺鼻气息, 复杂难辨,让韩邈敏感的鼻子都抽了抽。
能在宝应观里折腾出这般要命的气味,不用猜也知道是哪个。韩邈循着那股味道, 径直到了偏院,就见几人巴巴守在个窑炉前,都是浑身泥污, 袍色都快看不清楚了, 简直跟下水渠里出来的仿佛。
韩邈不由失笑:“这又是折腾什么呢?”
骤然听到了韩大官人的声音,甄琼一下喜笑颜开, 颠颠的跑了过去:“邈哥,你能不能买到产石油的田地?”
“石油……莫不是石脂?”韩邈见甄琼脸上横七竖八的黑道子, 实在忍不住,自袖中掏了帕子, 亲手替他擦拭,边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石脂只在西北有产, 那边战乱不休, 就算有出油的田地,也不好买的。”
他是去过西北的,自然知道这玩意只出在鄜延路。那可是实打实的边郡了,紧邻西夏,岂是能置业的地方?
谁料甄琼听了这话, 却有些不甘的反驳:“打仗又不是时时都打的,我看军器监里的猛火油也不少,价格还挺便宜。那边的石油储量应当也有不少。哪怕只是买块小田,也划得来的啊!”
见韩邈皱眉,他赶忙对徒弟道:“清风,快把东西取来!”
一脸黑黢黢污迹的道童立刻听命转去隔壁,不多时抱着个小罐子跑了回来。甄琼接过,放在桌上。先脱了满是油污的罩衫,又洗干净了手,这才取了线香,点燃了罐子上的绳头。火苗顷刻腾起,闪出了暖黄亮光。
虽然气味有些刺鼻,烟也大了些,但实打实是款好油。韩邈诧异的挑起了眉:“这油莫不是石油里炼出的?”
“可不是嘛!只要加热蒸馏,就能得出这种灯油。若是用玻璃做个罩儿,可比蜡烛要亮多了!”甄琼喜滋滋的说道。
前世道观里穷,不怎么用灯油,但是此物好歹也是水火派的镇派宝贝之一,甄琼怎会不知?现在上手一试,竟然轻轻松松就炼出了灯油。虽然烟气大了些,还有改进的余地,但胜在价格便宜,比蜡烛、牛油划算多了。现在石油应当也没被朝廷管控,自然要搞块油田生财了!
就算韩邈,也没想到,甄琼居然一上来就给了自己一个惊喜。这可是整整一罐油啊,换成牛油,怕不是要用一整头牛来熬。现如今,只用野地里得来的石油,就能炼出这么多清澈的油液。玻璃他也不缺,若真能制出甄琼嘴里说的琉璃灯,怕不是能卖上天价。更重要的是,这油的产地,位于西夏腹侧。
“琼儿当真是我的福星。”韩邈不由感慨一声,“这几日筹谋,若是加上灯油,可谓万无一失了。”
“啊?”甄琼有些发懵。筹谋什么?
见他那困惑模样,韩邈笑道:“琼儿可曾记得当日提过的‘国债’。”
“记得啊,国债怎么了?”甄琼当年存钱时,还曾惦记过这个呢。但邈哥不是说大宋没有国债吗?
“天子欲征西夏,国库空虚,我听韩相公提起,就想起了此事。若是朝廷能发国债,兴许很快就能凑足钱粮。我已跟相公说过此事,他也觉此事可行,会上禀天子。”韩邈笑着道。
谁承想,当日琼儿异想天开的一句话,竟然能解天子的燃眉之急。韩邈那声“福星”,也是当真发自内心。
甄琼好歹也申请了几次经费了,哪能不知天子的脾性。那王韶还要走了五百尊炮呢,若是知道了国债,天子肯定会动心吧?这可跟天大的好事啊,他立刻问道:“国债利息多少?可会限购?”
限购是什么意思?不让多买吗?韩邈愣了一下,才摇头道:“会发行多少,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利息应当不会太高,至多也就年息一分,说不定会订的更低。不过备战之事,朝中就不说了,民间恐怕也会有人反对,国债未必会有人买账。我就建议韩相公,以河湟的良田、牧场为饵,引那些富户上钩。若是操持得当……”
这些乱七八糟的,甄琼才没兴致听呢。没等韩邈说完,他就急急道:“一分利很可以了!赶紧买!国债可是好东西啊,说不定能升值呢!”
虽然不知道这玩意为啥会升值,但是甄琼清楚明白的记得,他师父当年就是炒了一次国债,赚了老大一笔。这可比存银行划算多了!
韩邈诧异的挑了挑眉,他倒是没想到,甄琼连“升值”都能料到。若是能把国债和河湟的土地挂钩,需要以此为凭证,才能在河湟换地、置业。那么等到三五年后,打下了河湟,这国债的价值,定然也要水涨船高。而甄琼炼出的灯油,则能成为另一样保障。若是他先吃下这只肥美的螃蟹,发了大财,权贵豪商们会坐视不理吗?偏偏产油地位于边陲,想要安稳产出石油,就要解决西夏这个隐患。到了那时,不论朝野,恐怕都要支持天子的兴兵大计,这才是稳妥的法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韩邈微微一笑:“琼儿想要买多少国债?”
甄琼立刻道:“我存折上的都买了吧!咱家现在是一家人,你给我利息,不过是左手倒右手,哪有赚官家的划算!”
韩邈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甄琼那存折上,可是有六万多贯呢。这么大一笔拿出来,铺子里的银根就要动摇了。再说了,他生财的本领又不差,这么多钱,放在他手边三五年,能赚的可比那国债多多了。然而这话,却不太好解释,该怎么说,才能让琼儿少买点呢?
还没等他想出对策,甄琼突然“嘶”了一声:“不行,还是少买点为好,几千贯就行了。要是让官家知道我这么有钱,下次申请经费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