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苏“噗嗤”一声,抬手打了我一下:“坏蛋,没好心眼。”
我的心里一阵异样,麦苏这似乎不经意的动作让我心里荡起一阵小小的涟漪。
然后我对麦苏说:“董事长,你看这夜空,这星空,你看这大山里的冬夜……”
麦苏仰起头,深呼吸一口,轻声说:“好美,好静谧,好深邃……这样的星空夜空和冬夜,真的让人十分陶醉……”
“是的。”我也仰脸看着夜空。
“我真的很羡慕你了。”麦苏说。
“羡慕我什么?”我说。
“羡慕你拥有这一切。”麦苏说。
我不知道麦苏说的这一切都是什么。
“在这里,或许我能找到心灵的归宿……”麦苏喃喃自语,“这里,应该就是我灵魂的家园……”
我没有做声,我体会不透麦苏此时的心思。
“我们走走吧。”麦苏提议。
“好。”我说。
我和麦苏漫步在冬夜的山村,月光的余晖反射在大地,发出清冷的光。
山村的冬夜是静谧的,割去了庄稼的地里,空旷而寂静。纺织娘、金龟子、蟋蟀都蜇伏在地底下,没有一丝动静,消失了一般。那些充满活力和热情的青蛙,也都停止了大合唱,在各自的洞穴里安眠着,要到明年春天才会醒来。唯一发出声音的,恐怕就是田埂上那些枯黄的小草,有风轻轻吹来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但这声音是那样微弱,几等于无。
村里纵横交错的小路上,也显得那样清静,没有行人走过,连猫、狗也没有。而在其他季节里,乡亲们都要打着手电筒互相走动,联系帮工、商量合伙雇工买化肥等事宜。猫和狗怕冷,不再出来游荡,在自家安静地卧着。
村头那棵百年老槐树下,几排当凳子坐的木墩静静立在那儿。这里,本是那样的热闹,大人孩子,吃过晚饭收拾利落就三三两两朝这里走来,坐在大树下纳凉、聊天。木墩不够,后来的人就自己带着小竹椅来。木墩是金銮殿里的宝座,有靠背的小竹椅孩子们不坐,争抢着只要木墩。而如今,没有人抢夺木墩,它们静静地立在那儿,耐心地等待冬天过去。
“这个时间,乡亲们都在干嘛呢?”麦苏说了一句。
我说:“在北方的冬天,在山村里,夜晚的时候,大家都在自己家里,一家人围坐在火盆前烤火。大门紧闭着,门外是寒冷的冬天,门内是温暖的春天。大家边烤火边吃零食边聊天。吃的是自己种的葵花籽,自己炒的,没有加香料,但那种单纯的清香胜过任何混合香味……”
“哦……”麦苏点点头。
我接着说:“一边嗑葵花籽,一边随意地说着话。说自家的柴米油盐,说村里的婚丧嫁娶,说村外的逸闻趣事。没有主题,想起什么说什么,爱说什么说什么。话最稠的是年轻人,经历不及长者,却满肚子故事和言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这是一幅多么温馨的场景。”麦苏说。
我继续说:“墙上的挂钟清脆地响了十声。葵花籽刚好嗑完了,火盆里的炭火也快要熄灭了,全家人停止闲谈,起身往各自的房间走去。庄稼已收回贮藏在仓里,没有什么要紧的活要干,明天不需起早床,不用担心睡过头,可以睡个酣畅觉……一座座房子的灯相继熄灭,不久,整个村子进入了梦乡……”
“你说的这些很有浪漫情调,感觉真好……”麦苏说。
我笑了笑:“外面很冷,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嗯……”麦苏答应着,和我一起回到了家里。
进了堂屋,我打开西里间的门,屋子里热乎乎的,炕上是崭新的被褥,妈妈给铺好了。
麦苏坐到炕上,伸手摸摸被窝,开心地笑了:“里面真的好暖和……”
“我小时候一直就睡在这炕上,一直到外出上学,每次回来,我也都是睡这里,今天你来了,归你了。”我说。
“哦……原来这是楚老师的小窝,被俺鹊巢鸠占了?”麦苏笑嘻嘻地看着我,眼神似乎格外明亮,“那你今晚睡哪里?”
“隔壁。”我说。
“木有炕?”
“木有。”
“那会冷的吧?”
“当然不比炕了。”
“真不好意思,俺一来,把你挤走了。”
“嘿嘿……别客气。”
麦苏眼神闪烁了一下,神情似乎有些犹豫,接着吞吞吐吐地说:“要不……你……今晚……也睡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