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小自闭眼下那颗深蓝色的泪痣,心里边儿有点哽得慌,明明都下了楼又折回来,耐心地跟他解释了一边今天自己要离开是去见什么人,她们跟自己什么关系,多久回来,要去哪儿等等。
解释完,路见星才吃了一口粥,抓住了重点:“八点。”
“嗯,晚上八点就回来。你乖点儿。”
盛夜行正在开门呢,听到自己说的这个“乖点儿”,动作都慢了一拍。
动作停顿了一秒的还有路见星,他有些不习惯地点点头,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盛夜行会跟自己解释。
他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掩藏得很好了,忘了自己点的痣。
从前的自己,总是在教室里歇斯底里地求老师让他一个人待着……现在却有了过分依赖的人。
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校外,盛夜行抱着盛开上了舅妈的车。
中年女人虽然保养得当,从面容来看还是受了些生活的苦,盛夜行也明显感觉到舅妈老了。
她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看着两个孩子,笑得十分温柔:“夜行。”
“嗯。”盛夜行把手机打开,插上耳机给盛开放歌。
舅妈正在给舅舅连着蓝牙通话,她边方向边说:“在学校还好吗?今晚回家住吧,舅妈给你做点儿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挺好的。”盛夜行迟疑一会儿,做出选择,“但是我得回学校。”
知道盛夜行还算顾家,电话那头的舅舅诧异道:“为什么?”
盛夜行挪了挪身子,把昏昏欲睡的盛开搂紧,“寝室里来了个自闭症室友,需要人照顾。”
“他给你钱吗?”舅舅在那头说道。
舅妈脸色骤然变了,“哎呀”一声想数落丈夫几句,盛夜行倒不太在意,换了个姿势让妹妹睡舒服点儿,皱起眉回答舅舅:“有室友敢跟我住都算好了,我还收他钱?”
“噢,”舅舅说,“那,袖娟,你先带夜行回家,然后去吃点儿好的,再把夜行送回去。”
盛开靠在盛夜行肩膀上,软软的双马尾垂下来,盛夜行在手机里放了首儿歌,然后上手开始给盛开编麻花辫。
他以前有事儿没事儿也爱这么干,那会儿盛开头发还没这么长,发尾颜色偏黄,好几次被他揪着问是不是染过,问完又觉得自己神经病,这么小一丫头染什么头发。
结果发现真他妈是染的。
盛开还特理直气壮,说只染了发尾,觉得好玩儿,去理发店的时候就让人给抓着小试验了一下。
每年盛夜行妈妈的忌日,家里并不扫墓也不烧纸,就负责把盛夜行带回家。
舅舅坚信,这里是盛夜行妈妈生前曾经来过的地方,那就在忌日这一天会来看盛夜行。
车开到舅妈家楼下,盛开怎么也喊不醒,盛夜行在手机里切换了首夜店的电音remix,盛开也还是不醒。
最后没办法,盛夜行左手扛书包,右手扛妹妹,把人给弄上了楼。
晚饭舅妈做了辣子鸡丁和番茄肉丸汤,还专门杀了条鱼给盛夜行做成剁椒的,他们这片儿人从小就爱吃辣,盛夜行也不例外。
为此,他特感谢自己的青春期压根儿一点痘都没长过。除了肤色没小自闭那么白,皮肤还挺好。
完了,又想起小自闭……
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学校待得舒坦不舒坦。
吃完饭得陪盛开看会儿动画片,盛夜行还看得挺认真,听盛开分析了一波坏人和好人,没忍住笑起来:“能耐啊?那你看哥哥是好人坏人?”
盛开剥了颗糖塞嘴里,手指掐上芒果片,“好人。”
盛夜行也吃一片,“哥哥要打架。”
盛开点头,说:“那是因为哥哥生病了……生病了都可以犯点错。我生病的时候,我一天还能吃五颗糖呢。我妈都不管我。”
原本颇为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盛夜行拎着芒果片袋子站起来笑开了,“你现在没生病,少吃点儿。”
兄妹俩争抢来争抢去,盛夜行本来也只是逗她,拿了几片出来说只能吃这么点不然嘴里长虫虫,盛开吓得小脸煞白,跟嘴里已经长虫了似的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小盛开,你这么横,”盛夜行看她好玩儿,揉了揉妹妹的后脑勺,随口道:“现在有人欺负你么?”
“没呢。我,我随身带着你照片。”
小丫头鬼灵精地从衣兜里翻出一张褶皱的照片,摊开。
盛夜行无语了,这不是自己初中时打篮球的照片么,被放学校贴吧里。
这种古董怎么还被盛开翻出来了。
“谁欺负我我就跟谁说,看!这,这这我亲哥。”盛开特得意,“你看你,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凶,现在不得把他们吓唬成什么样儿啊?”
盛夜行失笑,捏一把她脸蛋,掐住往外轻轻地扯:“就你聪明。”
是,自己初中那会儿刚患病,还属于早期发作。
好在没等到青壮年,不然更控制不住。
盛夜行知道自己的躁狂症是遗传了父亲,而父亲的去世多少也和这个病有关……
他最开始是怕死的,现在倒是坦然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