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心。”
“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知薇一心想跟他分开一会儿,心平复乱糟糟的心情,“您就在这桥上待着,我去去就来。您要不放心就叫莫侍卫跟我一道去。您瞧眼前这景色多好,您费点心做首诗出来,回头念给我听听吧。”
皇帝对这提议不置可否,想了想叫过莫仁杰,让他陪知薇去桥下买东西。他自个儿就留在桥上,想着该做首什么样的诗应这个景儿。
身后不远处的冯玉贞,紧张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跟了皇帝一路,心道廖嬷嬷说得没错儿。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宫里出来的人也这般贪财,她咬牙给了五十两银子,对方就把皇帝的行踪一五一十全说了。
正巧皇帝身边跟着的那人走开了,此时正是她最好的机会。
想想荣华富贵,冯玉贞再不犹豫,假装路过般上了桥,走到桥中心的时候抬头见着皇帝,立马露出吃惊的表情。
她三两步就想上前,结果一个人影从旁边闪出,拦住她的去路。她不由一愣,不明白这人是谁。
皇帝看了一眼那个京州卫,又看冯玉贞这么身打扮,心下有几分了然。她这是打听到自己喜欢叫知薇女扮男装,于是也弄了差不多的装束东施效颦来了。
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冯仲卿看起来不是个蠢人,怎么教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来。
皇帝有心看她耍什么花招,便挥手叫那京州卫下去,忍着不适放任冯玉贞上前来行礼。
“臣女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她声音不大,甜得发腻,幸好桥上人不多,否则当真要叫人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皇帝扫她一眼:“你一个人出来,身边不带个侍候的?”
“臣女贪玩换了男装出来,皇上回头见了臣女的父亲,千万别同他说啊。”
皇帝心想她这撒娇的功夫倒可以叫知薇跟着学学,也不知她师从何人,竟能练得如此炉火纯青。只可惜心眼儿不正,娇撒得再好也没用。
两人就这么站在桥头搭讪,没料到身后一个人提着灯笼慢慢走了过来。
傅玉和远远瞧见这情形,不由收了步子。他今日出门去见一个定居苏州的传世名医,只为向人讨教一二。没料想回来的路上竟撞上皇帝和知薇。
他离得有点距离,那冯玉贞又是女儿身形男儿打扮,乍一看跟知薇极像。傅玉和见了便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还是索性绕点路儿,不要打扰二人才好。
那女子终究不属于他,同皇帝一争高下的想法也不过转瞬即逝。
可他心里又不愿就这么走掉,只怔怔地盯着二人瞧。两人正说着话儿,突然间变故徒生。“知薇”像是被过长的衣摆绊了一下,皇帝便伸手去扶她。可不知怎的竟没扶住,她便整个人翻过桥栏,扑通掉进了水里。
那情景看得傅玉和脑里一片空白,也不知什么时候手里的灯笼已被扔在一旁,他三两步上前去,抢在皇帝前头跳入水中,不顾一切去救人。
知薇刚买完盘龙心回来,听得有落水声便抬头看,正巧看见傅玉和飞身入水的画面,惊得目瞪口呆。
皇帝也被这一幕搞得莫名其妙。这个冯玉贞当真烦人,搭讪不算还妄想拉拉扯扯。皇帝不耐烦应付她,正巧她衣裳过长,上前的时候踩着衣摆身子打晃,皇帝假意伸手去扶,实际却是用力推了她一把,直接把她推入水中。
在他看来,这种献媚邀宠的女人就该吃点苦头长长教训,真当他是昏君不成,什么香的臭的都敢往他床上爬。
皇帝平生最瞧不上的,就是冯玉贞这种货色。
他本想让她在水里泡一会儿,再叫个会凫水的婆子去将她捞起来,回头将人往冯仲卿面前一送,叫他好生管教女儿。却不料傅玉和从旁跳出,将人给救了起来。
知薇把盘龙心往莫仁杰手里一塞,匆匆忙忙上桥来,冲皇帝道:“怎么回事儿?”
皇帝装得特别无辜,摇头道:“我也不知。”
可怜傅玉和将冯玉贞当成知薇,费了半天劲儿才把人拉上岸,带着一身水从河岸边上来时,一眼瞧见站在皇帝身边的知薇,整个人顿时愣在那里。
他又回头去瞧另一人。那人跟知薇一样穿了身男儿装,但因帽子被水冲走,露出一头乌青长发来,显然也是个女子。
傅玉和多么聪明一人,立马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也救错了人。这当真是祸从天降,他这般与人在水里接触将人救上来,回头这姑娘的父母若寻上自己要他负责,他岂能一走了之?
平生做事谨慎周全的傅玉和,第一次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
皇帝还算仗义,并未落井下石,尽管他一定瞧出了他的意图,却还是立马叫人给他送了干净衣裳过来,又叫了几个婆子处理了那个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女子。
傅玉和擦去脸上的水渍,意味深长看了知薇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从头到尾知薇是最不清楚状况的人,她甚至不知道傅玉和救的那人是谁,眼见他们都走了,这才问皇帝:“方才怎么了,到底是谁落水?”
“冯玉贞。”
“怎么是她,她怎么那样一身打扮?”
“如果我说她打扮得同你一样想要引诱我,你信不信?”
知薇不由皱起眉头:“当真如此,那她也太大胆了?现在怎么办,会出事儿吗?”
“傅韫路过此地,怕是将她当成你给救了。眼下冯玉贞被人送回冯府,这事情却不会就这般了结。你也该知情况会怎样吧。”
知薇想想冯玉贞那整日里不安分的样子,又忆起方才傅玉和看自己的复杂眼神,突然明白过来。
“难道皇上要叫傅太医娶那冯玉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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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贞落水事件的后续,可谓是一波三折。
刚开始冯家打听到救人的不过像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就想把这个事儿掩饰过去。冯仲卿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但凡儿子女儿,皆是他往上爬的棋子。儿女的婚事自然要千挑万选,不管旁人怎么想,总要为自己谋点好处才是。
冯玉贞虽说是庶女,可那容貌当真无双,不用她来联姻岂不可惜。他找人问清了那天的情况,知道玉贞是着男装出门,就想着事情还在转圜的余地。只要不闹大没人乱说话,保全女儿的名声也不算太难。
毕竟苏州还是他的地界儿,封个把嘴不在话下。
那负责打听事儿的底下人又说,说救人那男子身上闻着有股子药味儿,想是个大夫。这下子冯仲卿便愈加不满了。
他若是个读书人,好歹还有功名可考,要是个治病救人的,这辈子除了跟药材打交道还能有什么大出息。指望他混进太医院,那得猴年马月。而且听说那人年纪不大,冯仲卿推断他可能连个坐堂大夫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个在药铺打杂的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