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池收到梁舟发来的信息时,离他家还有一段距离。
他是走回来的,没有叫人来接他。
这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路上没什么人,偶尔几辆车,能很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陈池慢慢地走着,他喜欢用走路的时候来思考,他应该在这种时间思考,但他却只想着梁舟脸上的酒窝,那个微妙的下陷。
画面在他脑子里盘旋,好想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人长酒窝似的。
但酒窝和梁舟,在没看到之前,又完全不能想象在一起。
梁舟是灰暗的,怯懦的,迷茫而弱小的鸟,而酒窝是甜蜜的,可爱的。
当两者组合在一起,那破碎又黏合起来的脸,连酒窝都是破碎的,一道伤痕刺进中心,割裂了它。
舌尖下的触感凹凸不平。
陈池想到这里突然顿住脚步,啧了一声,手中握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他和梁舟的聊天页面上,他看着梁舟给他发来的信息,点出键盘,手指悬空在屏幕上,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他关上手机,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到家的事后,他还没敲门,门却开了,陈池顿了下,沉着气进了家门。
果然,他爸还没睡,在客厅坐着,手里拿着份文件在看。没看见他妈,估计回房间睡觉了。
陈池知道今晚这次估计不会轻易被放过,但他不知怎么,竟然不想同以往那般乖乖听话。
他爸从文件里抬头,看了一眼,那一眼轻蔑地像看一个物件:“去哪儿了?”
“和同学聚餐,去中心广场看烟花。”陈池一五一十地答了,心里想着最近这两人回家的频率怎么越来越高,也许他真的要开始养胃。
“聚餐,同学,看烟花。什么同学?”
“班上篮球队的队友。”
陈爸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篮球队的队友,吃的什么?”
陈池嘴巴张合吐出两个字:“火锅。”
陈爸手指点着膝盖,重复他的话,话里却尽是轻蔑:“火锅。”
说完又看了他一眼,之后视线回到手里的文件上。
陈池没动,他爸没让他走,他就不能动。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爸看完手里的文件,这才对他抬抬下巴,让他回房间。
陈池动动僵硬的腿,刚越过沙发,又听他爸说:“明天和我出去吃顿饭,见个叔叔。”
陈池微微皱眉:“爸,要期末了,我要复习。”
陈爸起身,姿态优雅地理了理身上穿着的睡衣:“我想你在我这里,没有拒绝的权利。”
陈爸走到他肩侧:“为了能继续和你那伙儿耍猴戏的一起吃火锅,明天记得起早一点。”说完越过陈池,回了房间。
陈池盯着他爸的背影,直到他爸关上房门,他才放松了一直紧握的拳头,回了房间。
似乎下午吃饭喝得那两杯酒里的酒精还没散去,陈池感觉自己连血管都在烧灼着。
他咬着牙,脖颈血管爆出,使力压抑着自己快要喷涌的怒气。
等到太阳穴胀痛,他的眼前开始出现了晕色时,陈池才渐渐平息。
平息之后,他又觉得好笑,特意坐在客厅等着他,对他施以高高在上的嘲讽,以为这能激怒他,恶心他。
更可笑的是,自己竟然真的被激怒了。
他自己的社交,爱好,在父母眼里什么都不算,他这辈子唯一地作用就是当好他们的儿子。
优秀,听话,能拿出去展示的物件。
倒不像个人,像条摇着尾巴的狗。
他整整当了十五年,未来的更多个十五年还要继续,微笑,仪态,规矩,他与父母一起的第十五个念头,这些仍然是相处时的主题。
翻涌感从胃袋开始,陈池开始觉得他的世界这分钟又开始重新解构组合,所有的东西全部分类,人和物品堆在一起,贴上标签,吞噬,毁灭,破坏,所有的所有都不能使他身体内的漩涡停下。
他掏出手机,翻出相册深处里的文件夹,指纹滑过解锁,他现在欲望清单第一名的图片堆挤着,占满他的手机屏幕。
是梁舟的侧脸,他的手指,他的睫毛,毛茸茸的后脑勺,发红的耳朵,还有沾湿眼泪的脸庞。
陈池用指腹轻轻蹭着,另一只手钻进裤子里。
再碎一次,为我再碎一次,用你伤痕累累的残骸,还有裂缝中流出的眼泪,停住我的漩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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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待修,关于陈池的表达还是差那么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