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灰,扫尘的屋子都不能让主子呆在里头。所以,悦姑姑早指挥着仆妇和丫头们先理出了‘豁然居’供石初樱和楚溆临时安顿,又安排了玉露和玉珰贴身伺候着,剩下的几个二等丫头留在正房里照管着。
安排好这些,悦姑姑见两个主子年轻,少不得又嘱咐一句:“今天除秽气,不论什么事家里也不能有人生气,跟外边的人也不要生气。”
除尘这天也不仅仅是洒扫,各处有破损的窗纸、屋顶承尘等这些物件都得补上,而主子的屋子则一概更换成全新的,就连屋子里的帐幔、帷幄、帘子垫子这些个琐碎的东西也一并换了。
想想这大冬天的滴水成冰,寒风凛冽的时候,把窗户糊上也是一个技术活儿。不过祖宗们选这天除尘显然是经验丰富的,一般这天都是雪停风止的好天气。
屋子里的地龙烧的热乎,窗户跟前还要摆上炭盆,小丫头们分了活计,有的要先用热水把窗棂里外全部抹干净,有的跟着用热水捂透了旧的窗纸窗纱,趁热揭下来再抹干净了,这时候另一波人则把早准备好的要糊的窗纱先糊上,不但手脚要快还要仔细,姑姑验看糊妥帖了,再蒙上一层洁净透光的上好的窗户纸在外头,这样隐隐透着些颜色才好看,不然一片大白,别提多难看了。
不论是窗纱还是窗户纸都须得在窗棂外头糊,不然,风一吹可不就站不住了。
正房的窗纱石初樱选了杏子黄色,窗纱本身颜色就比布料淡许多,再蒙上窗纸,浅淡的杏黄色的光晕在阳光下亮堂堂的,无端的让人感觉到温暖,看在眼里就连心情也好上许多。
“夫人可真会选颜色,这没糊上的时候还不觉得会怎么样,没成想,这一糊好了竟这么好看,啧啧!”陈姑姑这些日子都在外院专门辟出来的管事房里忙年礼儿的事,刚一进正院便觉得眼前一亮。
“姑姑可是有事?”
“正是有事。”陈姑姑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帖子递给石初樱,“荣寿堂送了回礼儿来!”
石初樱早前就让李三带着人专门跑了一趟建州和望云山送年礼,除了李府还有县城和村子里常来常往的几户人家,顺带的李三自己这边也走几分礼儿,还有建州那边带过来的人,但凡要捎东西的,都交给李三带过去了。李三这趟回去不用说那是无比风光了。
石初樱给李府的年礼分了两份,一份是荣寿堂老太君这边的,另一份是李大郎那边的。
她一向记得老太君的好,年礼儿也厚,除了两瓶改进版的百灵丹(咳咳,是小瓶装的!)、五斤云露山茶、两瓶滋补药酒、两坛雪梨金酒、大红闪银绒缎一匹,莲紫素花绒缎一匹、大红素绒缎一匹、宝蓝素绒缎一匹、并上好的细布两匹、各色京中点心糖果、京式绢花一盒……
至于李大郎那边,百灵丹只有一瓶,云露茶只有2斤、药酒换成滋补肝肾的、缎子换成了深蓝、孔雀绿、大红、玫粉等颜色,另外加了云松烟墨等。
李大郎也派了何掌柜的也早早送了年礼过来,顺便给石初樱结了账目,约好明年四月份的货量,倒是荣寿堂,这眼看着快过年了,不知是怎么回事。
“谁来的?怎么这个时候到?”石初樱看了看礼单子,都是些建州当地的土产,也是,什么好东西京城没有,还不如送土产风仪。
说道荣寿堂,陈姑姑脸上带着发自心底的笑意,她笑道:“是老太君身边的顺子媳妇,她们两口子进了京以后就在这边的铺子里帮忙。”
“快请过来说话。”石初樱把单子递回给陈姑姑入库。
来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媳妇,石初樱在荣寿堂里见过,问过老太君,顺子媳妇跪下磕了个头道:“自打喝了您给的药酒,老太君吃的好,睡得好,如今竟发出几根黑发来,可不是返老还童一般。真真是叫人不知道怎么欢喜才好了!
我们老爷子嘱咐说,一定要当面给夫人磕头道谢!”
“快起来!何必这么客气,老太君把这么好的人手都给了我了,可帮了我大忙了。”说着示意陈姑姑扶了人起来,又说了几句话,让她也去见见悦姑姑说说话。
看着顺子媳妇的背影,石初樱琢磨着,这是老太君往京里安排人手了?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且管不着那么宽呢。
忙了大半天,石初樱带着二肥在府里各处溜达了一圈,看着回事处那边聚集了好些个小厮下人忙活着什么,她和二肥也过去凑热闹,却原来是楚溆订做的‘火树’送来了。
小厮们忙着在每个小灯里装上羊油蜡烛,点起来试灯,石初樱也跟着看了一回,这才发现原来这些小灯还都是带着机关的,无论怎么反转晃动,里头按蜡烛的地方都始终是竖直的。灯都点起来的时候,尽管是大白天的,也还是挺好看的。
那扎灯铺子里的管事见到将军夫人连忙磕头,爬起来后更是殷勤地说道:“来年过年前,咱们铺子里会来人查看,如果有不需要修补的地方,会提前给修补好,如果需要加灯也是可以的。”
石初樱点头,这服务还真是周到。
毕竟这火树是铁打的枝干,为的是在大风天儿里站的稳,下头更是铁打的厚实底座,一般的风是刮不倒的,这对火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这一棵火树也要十几、二十两银子,灯多的更贵,一般都要用好几年才换,平常不用也要涂上油防锈。有的人家更是代代相传,分家都能作为一分重要的财产来分的。
看完热闹石初樱刚要带着二肥往回走,就听有人门上有人喊到:“将军回府!”
石初樱抿着嘴儿一笑,直接带着二肥去迎楚溆。
“你怎么出来了?”楚溆完全忽略掉某只小的,只看着媳妇说话,顺手把马鞭子丢给侍电,自己几步过来揽了媳妇的腰往里头去。
“今个儿这么早?”石初樱抬头看他一眼,又伸手在他下巴和嘴上抹了抹。
楚溆无奈极了,媳妇看着他的胡子看得厉害,连点儿茬子都不许存在,这不,人家其实不是给他抹嘴儿,其实是试试有没有水珠儿什么的,如果有,那就是带了茬子。也不知道这招儿是跟谁学的。
“这两天下头根本没事儿,不回来留在哪反倒招人眼!”楚溆又问,“今个儿忙不?”
“忙呢,咱们先到‘豁然居’,正房里还没折腾完。对了,你订的‘火树’送来了,我看着是不错。”
“你喜欢就好,明年咱们多挂几盏灯!”两人絮絮的说着家常话一路漫步回去。
“咳,”楚溆轻咳一声,挥挥手,下人都远远站了,他才低下头附耳道:“我听说,最新消息,这次青远的知府押了五车的金银回京!”
“五车?!”石初樱小小地惊叫一声,“有多少?”这丫头居然还关心银钱数目。
楚溆四下望望,把石初樱搂得更紧一点,附在她耳畔吹着热气道:“用的是镖局的押箱,一千两的箱,一车少说十六箱,也有二十箱的。
据小道消息,明面上是给皇上的献的年礼儿,实际上是皇上私下产业的收益。不过,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石初樱惊讶地揪住楚溆的衣襟道:“那就是说,五车至少十万两白银或者至多十万两黄金?!”
楚溆微微点头:“差不多!”
石初樱眼珠一转,歪着脑袋道:“你说会不会是哪个傻蛋,把这事捅给了黑道,想黑吃黑,结果,没想到这些东西是上头那位的,最后,只能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哎,还是太傻、太天真啊!”楚溆夸张地拍了拍石初樱的脑袋,叹气道:“傻瓜,这事你得这么想,你看啊,首先,这新年献礼给皇上,这礼单子一般是比东西先到京的,只要这东西上了单子,就已经是皇上的了,对不对?
既然已经是皇上的了,这都劫了还说什么想到想不到的?还有啊,这些外地的产业平时的收益都是账目而已,这批真金白银应该是这些年的收益所得……哎,只怕是有人打错了主意。”
“你是说,这些真金白银其实是皇上自己挣的?!”石初樱扳着楚溆的胳膊扬着脸问。
“咳!我们几个也是猜测,捅出这消息的定是内部人,只不过这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为这是青远知府的黑钱,吃了也白吃,没想到也是被人坑了……
想那青远知府不但有仪仗,官兵,还雇了镖局的人手,听说统共不下百人的队伍,结果,山匪直接放了滚木擂石,连人带车带东西一水儿的都砸在山道上。
据说,百十来人,总共只逃了四个人出来。一个是镖局的镖师,另一个官兵,还有一个家仆带着一小儿,因车给砸坏了,一起滚下路去,趁乱倒往沟里躲去,返到捡了条命。”
“是谁报的信儿?”石初樱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