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从会客室大门走出,肖凛面色便已恢复如常。那些在方才瞬间怔愣的、快要失控的情绪,全数被完好的收敛起来。
在外人看来还是那个高不可攀,不近人情的肖凛。
李大柱一直惴惴不安地等在门外,温柔漂亮的女秘书让他去隔壁会客室坐着等候他也没去。
他焦虑又不安地在聂双双和肖凛进去的那间房间附近蠢头蠢脑地来回踱步。
这个ts集团大厦无论是建筑的直耸入天的高度,还是公司里往来人群的看他的眼神,都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聂双双一不在,他就越发不自在。
他不知道那个姓肖的、与聂哥长得极为相似的男人把聂双双带进会客室,与她说了些什麼,他只能透过会客厅大门的毛玻璃,远远见到里面两团影影绰绰的人影,以及偶尔从那方传来的,根本听不清是什么的说话人声。
就在李大柱畏缩地看了眼女秘书后,玻璃门忽然从内打开了。
肖凛面色冰冷地从内走出。
他看都没看李大柱一眼,径直走出走廊,向外边沉默地等待他的人群走去。
保安李大柱望了眼他充满无言气势的背影,抹了抹头上看不见的汗,随后走向刚刚的会客室。
“双双?你和肖总谈的怎么样啊?”
然而他定睛看去,聂双双的神情却……他形容不出,像是生气愤怒,又像是还包藏着其它。
她站在门边,双眼盯着肖凛离去的方向,皱眉紧紧捏着玻璃门框,整个人看起来像只刚被激怒的小狮子。
李大柱忽然不敢问了,“双双,事没办成就算了,我之前有兄弟介绍我去工地搬砖,还包吃住,我去联系他哈——”
“对不起啊,大柱。”
聂双双收回目光,深叹口气,忽然颓败下来,那些被激出的斗意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肖凛就是这种不通情理的性格,她早该知道的。
“没事没事,我觉着那个肖总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聂哥以前对我们就凶得不得了,现在这肖总更可怕,我都不太敢和他说话……”
聂双双木然地盯着地上灰色的地毯,脚尖无意识地来回蹭,声音低落地回忆着从前的事,“小七以前才不凶,明明都是你们说他坏话……”
李大柱欲言又止。他想起了从前聂小七整人时的阴狠劲。
有一年夏天,村东口的老光棍聂家破房子偷看聂双双洗澡,山里头人夏天洗澡都没个讲究,也就聂家还像模像样搭了个棚子遮遮掩掩的,聂双双又长得漂亮,所以不少人都起过色心。
然后狗蛋那帮人才看聂双双背着他们脱了个上衣,聂小七就回来了,把他们逮个正着。
后来狗蛋就被聂小七狠狠教训了一顿。在后山上,他几乎是把他往死里揍,也不知哪里练过的身手,揍得老光棍满脸都是血,鼻子骨断了,一只眼睛也不怎么看得清东西了。
但这事见过的人都没敢传出去,也没人告诉聂双双。
即使过了十来年,李大柱也还是没胆子跟聂双双提起这事。
他总怕哪天聂哥回来了,找他算账,而且他也是为聂哥和双双的感情着想——
老实巴交的人总会有一些自以为是的聪明,这种聪明很可能实际上非常愚蠢,但他们自己却意识不到。
聂双双和李大柱在会客室门口还没聊上两句,公司一楼的行政人员就过来礼貌地清场“赶人”了。
聂双双带着李大柱从北门走出,来到大厦前宽广辽阔的广场。
她回头仰起脖子,遥遥望了眼浮云间伫立的建筑,外墙玻璃反射着太阳耀眼的光,好像难以企及般。
不久之前肖凛对她说过的话在这个时间飘入她脑海。
他说,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向他求情也该拿出求人的姿态,拿出回报与他交换。
在这一瞬间,聂双双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她确实一无所有。什么都麼都帮不到肖凛,什么付出都没有。
她没有父母没有背景,她认识的那些三教九流的人脉他也看不上眼,
她没有特别的才华智商,只是一个见识不广,二流学校毕业的小娱记,
她更没有钱去准备物质方面的礼物,以换取他的通融。
唯一对他有价值的,也许是她能讨alex欢心,招猫咪喜欢?
抑或是自己这副大概还算过得去的长相身体。
“双双,你说肖总和聂哥长这么像,会不会是聂哥在城里的双胞胎兄弟啊?唉,肯定不是。电视里不都那么演的吗,一对男女老久没见面,再相见了绝对要那什么……对……天雷勾动地火!肖总一看就和你不登对……”
李大柱大概是为了缓解刚刚的紧张心情,此刻在聂双双耳旁唠唠叨叨。
聂双双却像被他的话戳中的心事。
她盯着那一望看不到头的大厦,觉得那仿佛就像是一条通向肖凛世界的长路,漫长到像走不到尽头,踩着玻璃砖石一步步往前走,也没法和他处在同一水平。
从前她在山村学校考了全校第一名,就以为自己了不起,到了城市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算,厉害的人比比皆是。
全校第一的她只能去上个城里人口中的二流大学。
以前在村里她是全村最漂亮的小姑娘,就以为自己好看的不行,到了更广阔的天地才发现,电影学院里的漂亮姑娘一茬接一茬,还更会打扮更有气质。
她在少女时代所骄傲的美貌变得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