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后,他抬起自己的手。
当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这双手上有他练字磨出来的薄茧,也有他练剑时留下的浅浅的伤口。
那时,一切都还未开始。
当他第二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双手上曾经因练字而磨出的薄茧,早已被十来年握剑而形成的重茧所替代;而那练剑时留下的浅浅伤口,早已化作了一道道颜色沉黯的疤痕。
这并非过去,但却又是过去。
这是未来,却又并非未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世瑜不由自主地开始走了起来,他来到了曾经去过的那座茶楼,在茶楼里,那个名为老刘的说书人正口沫横飞地说着萧若水大战定光神君的故事;他来到曾经停留过的路边小摊上,那摊贩正在用同样的话语,向他推荐着同样的木钗;他还来到曾经来过的阅海阁楼下,在这里,他感到了同样的恐怖的气息。
——一切的一切,全都没有变化。
他记得这一座似是直入云霄的阅海阁,记得这些来往的人们,记得这些叫卖的小贩,记得这个说书人……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十多年前定格,直到他来到这里后,时间才再一次流转起来,又好像他在多年前时,目光就已经穿过了时间,看到了十多年后的未来。
没有一丝改变。
只除了那个不见了踪影的红裙姑娘。
又或是说,他能够再在这里见到那个人?
既然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改变……那么是不是只要他走上这阅海阁,走到那魔罗天象九变阵里,就能再见到那个人?
是不是就能再见到……再见到她?
谢世瑜的手颤抖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那个人早已经死了,还是他亲手为她下葬的,是他亲手为她立碑的,也是他亲手为她埋上最后一捧土。
她已是死了。
再也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是这样清楚。
但他却还是……想要再见到她。
他想见到她,他是那么想要再见到她。
但他却甚至不知黄泉之门究竟开在何方,也不知道在那扇门后是否真的有她。
所以,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属于生者的世界里?
可是……若她真的在这里呢?
既然“过去”可以重演,为何她不能在这里?
谢世瑜终于下定决心,想要向前走去,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他肩上的小狐却突然跳了下去,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谢世瑜眼中。
“小狐!”
谢世瑜一惊,不明白向来安静的小狐为什么突然离去,但此时此刻,登江城中这样多的凡人和修士,只要小狐一个不小心落入他人手中,被觑见那一身雪一般的皮毛……谢世瑜甚至不敢去想小狐的后果。
该如何是好?
一个……是可能的希望,一个,却是陪伴了他三年的无辜生命。
他该怎么做才好?
谢世瑜扭头看了看那阅海阁,咬了咬牙,到底还是转过身,追向了离去的白狐。
但谢世瑜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中的那一刻,一抹鲜艳的红色从门后闪了出来,遥遥地望着谢世瑜,神色莫测。
“也罢。”
天魔微微一笑,敛去了自己眼中的森然冷光。
“既是剑修,那么……”
天魔未尽的话语消失在了风中,她转头,一步步向着顶楼走去,最后消失在了幽幽紫光之中。
而在另一端,谢世瑜追着白狐一路向北,一直跑了一天一夜。
也不知道那白狐究竟是什么来头,一跑起来竟是如同闪电一般,从南部洲陆偏西的登江城,一直向北,直到来到南部洲陆最北端的海港海口时,这才停了下来。
更叫谢世瑜惊奇的是,这一路上,若非白狐时不时停下来等他,那么即便谢世瑜身为剑修,在白狐这样惊人的速度下,怕也是要跟丢的。
所以,在看到白狐终于停下之后,谢世瑜心中还是松了口气的。
唯恐小狐再跑,谢世瑜一把捞起了蹲在地上的白狐,看着有些焦躁不安的它,心中十分忧虑,道:“小狐,你怎么了?”
白狐没有看谢世瑜,只是跳下谢世瑜的手,围着他的脚绕来绕去,时不时还咬住谢世瑜的衣角,好像是要拉他去向什么地方。
谢世瑜看着白狐,在白狐险些把自己拉进海里之前终于伸手把它再一次捞了回来,但他心里却越发忧虑了。
“小狐,你到底怎么了?”
他伸手揉着白狐的头,试图把它安抚下来,可这一招在过去三年里百试百灵的招数却在此刻没了作用,反倒还惹到白狐心烦的两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