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无声的,然后断断续续犹如垂死之人的呜咽,渐渐演变为正常人的大笑,再后来,就是疯子一般的狂笑了。
“哈、哈哈……我回来了!”
是啊。
回来了。
真是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现在是哪一年?他忽然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一点,抑制住走出去问人的冲动,他看了看周围的景色,看到了山林大学的标志性建筑图书馆,又瞧了瞧自己的衣着——很好,地摊上十元一件的t恤配上二十元一条的牛仔裤。
啊,知道时间了呢。
庄锦哭笑不得。
黑历史。
对着河水,他理了理杂乱的头发,让特意留长的流海盖住额头和一部分眼睛,垮下肩膀,松松散散、步调夸张地走了出去。——像是社会上的小混混一样,让大学生们唯恐避之不及。
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寝室,庄锦不出意料地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在他的印象中,三位室友,一个早早就和女朋友出去租房住了,一个是学习狂人,到处串学院听课,还有一个沉迷游戏,最大的爱好就是去网吧开黑。
庄锦打开窗户通风,而后爬到床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指纹解锁后,他找到了时间:2036年4月1日。
哈,愚人节。
完美。
出门不带手机,对于现在的人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一件事,而庄锦很了解自己。他知道,这时候的自己这样做,代表着有很重的心事,因而去掉一切负担,进行了一场自我放逐式的漫步。
结合时间来看的话,毫无疑问,这是那件事发生的时候——
“庄锦,你回来了!”穿着文化衫冲进门的室友跟他打了个招呼,“看见我耳机了吗?网吧的耳机质量太次了,踩水的音效听不见,fuck!”
“文涛。”
这个名字生涩地从舌尖吐露出来的时候,庄锦有种难言的昏眩感,好像刚才一直在迷雾里行走,恍恍惚惚不知真假幻梦,而现在,终于碰触到了某种东西,和现实重新建立起了联系。
文涛打了个激灵,“卧槽,你发烧了?告诉你,哥我虽然不歧视同性恋,但我不搞基!”
庄锦莫名其妙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文涛:“……”
他看着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室友,一阵牙疼。
作为一个开心说“卧槽”、惊讶说“卧槽”、愤怒说“卧槽”,偶尔赶时髦说个“fuck”的男人,文涛的词汇量十分贫乏,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室友刚才的那种声音,只觉得浑身不对劲,忽然灵光一闪,“我懂了,节日快乐!”
庄锦:“……”
鸡同鸭讲。
在枕头下找到了自己的耳机——天知道他昨晚睡觉怎么会没发现的——文涛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寝室,最后留下的一句话是:“对了,你没去约会?我先撤了,祝你成功上垒哈,兄弟!”
“……祝你躺赢。”
大三了。
庄锦记得很清楚,在愚人节之前,女朋友和他分手了。
明明是许多年前的记忆,随着重生,却清晰地仿佛就在昨天——实际上也就是昨天。
他还记得那个女孩的话:“如果明天说分手,你是不是会以为我在开玩笑?别天真了,庄锦。除了一张脸好看点,你还有什么?我知道你想说你以后会是个成功的演员,可那只是理想,理想懂吗?你该长大了。”
被甩了。
庄锦翻了翻自己的抽屉,从中找出了和大学寝室画风非常不符的东西:红酒和酒杯。
他打开瓶塞的动作很娴熟,甚至称得上优雅,唇角含着奇妙的笑意看着殷红的液体注入透明的杯中,而后举杯,自语:“cheers.”
的确值得庆祝。
如果重生的时间早一天,他就不得不应付一个分手场景,如果更早,那糟糕了,他得面对一个注定要分手的女友。现在,刚刚好。
“叮”,热水器的声音。
水已经准备好了。
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仿佛要洗掉蜕去的旧皮,庄锦穿上睡衣,对着镜子把过长的流海撩起,一个清清爽爽的小帅哥便出现了。头发还是交给发型师吧,他现在最想做的,是先睡一觉。
寝室的布局,书桌和柜子在下,床铺在上,睡觉的时候,不会那么容易被打扰。
梦境宛若现实的倒影。
庄锦短暂的一生匆匆而过,交织成无数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