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掰着指头算给李盼娣听,“我一个月十九块钱的工资,去掉40%的国库券,只有十一块四。去除房租水电四块钱,只剩下七块四毛钱。我粮油关系现在还没转过来,只能去黑市买粮食吃。这么点钱,就是天天吃面条,都养不活我自己。不赚外快,你说行吗?”
李盼娣环视了四周,即使离婚后,要住这样的房子,春芳姐依旧要离。可见她是下定决心了。
婚姻这事,李盼娣不好再劝,但是她对春芳姐的人生安全表示担忧。
她把许同林夜里被四个小混混拦路抢劫一事跟春芳姐说了。
刘春芳吓了一跳,猛得想起什么,从床上翻坐起来,“哎呀,刚刚在路上,我遇到两个小年青一直盯着我看,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想耍流|氓呢?经你这么一提,我觉得他们想打劫我的可能性更大。”
李盼娣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眼睛都快瞪圆了。
刘春芳紧张地握紧手,“哎呀,这可怎么办?好不容易有条财路,还被堵死了。这可怎么办?”
李盼娣一阵后怕,“我看你还是干点别的吧。这也太危险了。”
像刘春芳这种菜鸡,哪怕是大白天,混混都敢抢。
刘春芳扯了床被子盖在自己头上,在被子发出痛苦地呜咽声。
李盼娣试探着道,“不如我跟你一块弄?我让咱妈和三弟妹帮着照看孩子。”
刘春芳撩开被子,坐起来,“不好吧?你现在不是在给孩子喂奶吗?哪能离得了你?”
李盼娣想了想,答道,“这几天,我早晚喂一次。等你上了班,只能早上和中午收国库券。我有的是时间陪她。”
刘春芳认真地看了她好几眼,突然握住她的手,“木兰,你老实跟我说,你和你男人是不是闹别扭了?他是不是嫌你给他生的是女孩?”
李盼娣哭笑不得,她只是想挣点钱而已,“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刘春芳大松一口气,不好意思地撸了撸头发,“我有点神经过度。总担心你会变得跟我一样。”她怔了怔,“那你为什么要收国库券啊?”
李盼娣捏紧袖子,“我总觉得自己特别没用。我之前想学做衣服。还没完全学会呢,就怀孕生孩子,现在又要带孩子。整天围着孩子转,我好像没有自己的事业。”
“女人要发展事业,多半是家庭得不到满足。你又不差钱,何苦挺而走险呢?我看你不如继续学做衣服,在家里接些活,也挺好。”
她要是和木兰一起去收国库券。估计她会给木兰拖后腿。木兰再彪悍,也不可能打得过几个小混混。
思来想去,刘春芳还是不同意,“我不打算收国库券了。你也别做了。你男人那么好的身手,都撑不住。何况你我呢。”
李盼娣失望不已,“好吧。”
虽然放弃收国库券,但是李盼娣却是打定主意要重新学做衣服。
许同林见她坚持,也没扫她的幸。
李盼娣便跟孙柔佳商量,请她帮忙带半天孩子,许诺一个月给她十块钱。
孙柔佳唬了一跳,“哪能要你的钱呢?我们是妯娌。再说你以前也帮了我不少忙。”
李盼娣坚持要给,“你不收我的钱,我都不好意思请你帮忙。”
一番推脱后,孙柔佳还是收了下来。只是更加用心照顾小琴。
一个半月后,厂里的福利房盖好了。
周大妮和许同木把他们屋的东西一点一点往新家腾。
周大妮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跟苗翠花说,“妈,我们只是晚上住在那边,白天还是要过来这边吃饭的。你可不能忘做我们的饭啊。”
苗翠花黑了脸,“孩子哪用得一直抱啊。你把他放床上让他自己玩,你去灶房做个饭。要是都像你这样,那咱家还能有人腾出手来做饭吗?”
周大妮不乐意了,“妈,小丽和小琴都是女孩,哪用一直抱啊。她们乖着呢。你和盼娣随便谁做都行。”
李盼娣并不在,要是在估计能怼她一脸。苗翠花见说不通,斜睨了她一眼,“你看看你木兰会不会给你做饭?”
周大妮嘴硬起来,“我们也是交了伙食费的。”
苗翠花呵呵笑,“你又没给她做饭钱。她找你三弟妹帮忙照顾小琴,都是付了钱的。你觉得会免费给你做饭吗?”
周大妮很抓狂。原以为自己住到新家,就不用做饭了。可谁成想,还是躲不掉。
哪怕周大妮再不情愿,轮到她做饭,也得乖乖起来。
她是不敢再惹李盼娣。婆婆和二弟都站在李盼娣那边,她能怎么办?
搬家后,周大妮还特地弄了个乔迁之喜。
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给新房添点喜气。
饭菜是在老房这边做好的,然后端过去的。
十三米的单身宿舍并不大,全家人坐进去,连走路的道都没有。
从屋里出来,李盼娣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这么冷的天,我居然吃得满头大汗。”她回头望了眼那间狭小的屋子,“我们可不能买这么小的。连请客吃饭都没地方。”
许同林点头答应,“行啊。等咱们攒够钱,就买大的。”
一家人回到家属院,李盼娣就看到张家门口围满了人。
李盼娣忙挤了过去,许同林也抱着孩子凑过去。
张德强家里,能砸的东西都被刘春芳砸到地上,噼噼啪啪一通响。
刘春芳愤恨地指着张德强骂。花婶想要上前理论,却又顾忌着什么,握紧拳头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