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笑了:“这么小就懂得梳妆打扮了?肯定有暗恋的人。”
她诚实地点点头:“有啊。”
“是谁?”
又是狡黠一笑:“不想告诉你。”
“……”江水郁闷了,“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杨梅说:“我什么都说显得我特别傻吧?因为你都从不和我说你的事情。”
无论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总有那么多隐瞒。
在医院确定怀孕的时候,她有那么一时刻,是想瞒着他的。不为别的,就是气不过他。可后来她还是说了,摸着自己的肚子,还是给他去了电话。
江水看着杨梅把手柔柔地搭在肚子上,像摸猫背似的轻柔地抚着。看得久了,就被杨梅发现了:“看什么呐?看我肚子大没大?这才哪儿到哪儿呀,根本不显怀。”
“哦,那多久能看出来?”
“起码四五个月吧。”她做思考状,“现在才一个月呢,要不是那时候腰痛去看医生,也不会知道。”
公车提示到站,杨梅和江水一前一后下了车。
往前再走几百米,就能看见海了。
黄昏时分的海,盛着落日的余晖,波光粼粼的海面起起伏伏,像是飘荡着无数只金灿灿的纸船。
找到一块圆滑的石头,杨梅坐下来,仰头笑看江水:“这附近就这一块干净石头,你站一会儿吧。”
安静了一会儿,她问:“你这么过来了,北京那边同意么?”
“我请假了。”
“可是据我所知,这行当赚钱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就不怕错过了?”
江水摇摇头:“你都怀孕了。”
杨梅笑得很淡:“这么说,还是我比较重要?”
江水没回答,笔直地站着,久了,说:“我想养活你,没钱我不会娶你。”
杨梅说:“那现在怎么办呢?你还是没钱,而再过几个月,我肚子就能看出来了。你还要去干那么危险的工作?”
“……没有你说的那么危险。”
“是吗。”杨梅说,“别骗人了,你自己比我还清楚,这样赛车,都是把命悬在头顶的。”
他忽然难过起来:“杨梅,是我没用,除了开车,真没别的本事了。”
路上一抓一大把的大学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也不稀奇。他一个高中毕业的,拿什么和人竞争?更何况没什么特长没什么技术。
他只会开车。
“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肯定没什么花头的。”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笑得凄凉,“我自己随便过过没关系,但我不想你跟着我受苦。谁都瞧不起我,活该我在最底层。但我现在不甘心了,我……”
对着金色的大海,他暗自深深呼吸,声音融进了风声和浪声里:“我想娶你的,杨梅。”
风起浪涌,云卷云舒。偌大的天地,喧嚣着,尖叫着。他小小的祈愿,像一粒微小的种子,仿佛被抛进汪洋大海里,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那些风声和浪声很大,可江水的耳边却很安静——只听得见如雷的心跳声,甚至隐约能听见血液倒流的咕咕声——他此刻很紧张,因为杨梅一句话没说。
“呼……”他试着吐一口气纾解自己慌乱的情绪,但收效甚微。
杨梅抱膝坐着,远远眺望着,面容平静,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刚才说的。
终于——
她在风浪里捋了捋挡住眼睛的头发:“我不求大富大贵的,江水,我要是拜金,一开始就不会找上你了。”
江水忍不住喉头滚动。她说得对,如果她要的是钱,他们连开始都不会开始。
正因如此,才更觉得要珍惜。怎么敢亏待了她?
“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吧,我该怎么做?”他问。
“能不能——别再去北京了?”
贫穷、艰苦,她什么都能忍受。唯一渴求的就是踏实存在的安全感——她要她爱的人是安全的、健康的。
江水去冒险,是为了她。这一点她很清楚。
而现在——
长久地沉思以后,他的声音有点哑,但还是能听得很清楚:“好。”
他放弃冒险,同样是为了她。
入夜了。海面成了黑蓝色,能见度很低。只能凭借耳朵看海,一定是风不平,浪不静的。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杨梅问。
他答:“这里很好。”
“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