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凯拉，”火焰石的光刺进洞穴，只照亮了前面一点点区域，黑暗的怪兽还在深处蛰伏着，冒险者擦着岩壁艰难地通过狭小的缝隙，“不要再往前了。”

“不，这里没人来过……”她的眼睛里燃烧着贪婪，“我们可以大赚一笔。”

“但是……”西瑞尔欲言又止，这处地脉从头到尾都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哪怕是再幽深的洞穴，水也意味着生机，但这里没有蝙蝠，没有昆虫，什么也没有，就好像一副被刻意抹去内容的画作。

太安静了。

只有碎石摩擦的声音，那些石块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苔藓，还是菌类？西瑞尔不太清楚，摸上去并不是全然冰凉的，有种令人不安的滑腻手感，反倒像是凝固的血块。他借助火焰石的光芒，搓捻着粘附与指间的红色物质，是沙一样的质感，嵌进指纹和指缝之间，不安的感觉被逐渐放大。

“别走了！”西瑞尔大喊，“回来！”

“别大喊大叫的……”勇敢的冒险者顺着狭小的缝隙往前走，“下面一定有东西。”

西瑞尔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在往前一点的地方，稀疏地散布着一些色彩诡艳的结晶，越往前就越密集，这些由魔力构成的晶体有着非同一般的纯度。

地脉分布，地脉……西瑞尔搜索着脑子里仅存着地理知识，这意味着什么呢……

神魔大战之后的数年后，哪怕只能产出碎屑的分散矿脉也被大家族垄断，如此厚重结晶的价值不言而喻。

西瑞尔能想到的事情凯拉自然也清楚。

她停下来，从背包里摸出镐头，轻轻敲击一簇结晶，清脆的异响回荡在洞穴之间，回音悠久绵长，再看那一小堆晶体，连裂痕也没有一条。

两人交换了眼神。

“别告诉他们。”

——这是凯拉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富含魔力的矿石无法用普通工具破坏，她给采矿工具简单地附魔，然后朝着根部砸下去。

当西瑞尔听到底下深处传来如心跳般的响动时，隐约觉得不妙，想要出言阻止凯拉，不过依旧晚了一步。

附魔和矿石中的魔力发生了激烈的共鸣，流淌在这洞穴之中的并非水而是沉寂的魔力，在爆炸发生的一瞬剧烈沸腾起来，灼目白光映出的也并不是地下的深井，而是血一般赤红的液体，和凯拉身体里流动的东西混合起来，居然不分彼此。

爆炸陡然发生。

气浪裹挟着西瑞尔和大量碎屑撞击在石壁上，五脏六腑都生疼，在短暂的眩晕之后是长久的震颤和轰鸣，西瑞尔疼得半晌都站不起来，只看到自己身下一片赤色，不知是洞穴中的液体还是自己流出的血液。

“凯拉……”

他其实并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爆炸使得地下深处的什么东西苏醒了，悠久而低沉的轰鸣回荡在空洞的腔室，也就是在那时，西瑞尔才意识到这个洞穴的规模超乎想象，狭小的缝隙只是时间沉淀之后的假象，爆炸击碎了轻浮的杂质，于是露出了冰山一角。

之前看到的结晶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表象——这根本不是什么矿脉，这是纯粹的魔力本身。

恐惧让西瑞尔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就像面对怒狮的羚羊，面对猎鹰的山兔，西瑞尔大脑一片空白，把指甲抠进石缝之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痛楚，只剩下恐惧本身。

空气都凝滞了。

——他站不起来。

火焰石由于共鸣引发的爆炸早就碎裂了，现在洞穴中的光芒来自地下，是魔力散发的微光，他西瑞尔感受不到下肢的存在，伸手去摸，只有黏糊糊的一片，他更加惶恐，在站起来的尝试中，无意间从裂隙中窥探到地下的一角。

古老而愤怒的目光在魔力之海中凝视着没有恶魔和深渊的现世。

西瑞尔再也忍不住了，他连滚带爬地挪着爬出了洞穴，那道目光便一直注视着他离去。

等到西瑞尔见到阳光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甚至连劫后重生的喜悦也没有半分，在他能够思考之后第一个想到了下落不明的凯拉，在爆炸中心幸存的可能性……他又想到了来自底下的目光，那又是什么的东西？

然后他才看到了自己血肉模糊的双腿。

他摸了一把脸，全是眼泪。

战神盖伊的授权很快下来了。

“是的……一个洞窟，全是魔力结晶……”西瑞尔握着杯子的手一直在抖，晃出了些许洁白的泡沫，“里面有东西……”

“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他双手捧住杯子，抖得更厉害了，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别担心，”女猎人伊娜安慰她，“我们会把那个东西杀死的。”

“凯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