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杜冷桐接引这三位进门,绕过影壁,一齐穿过天井,进得垂下厚蒲帘避风的玉堂内,红烛高照,炭火暖热,堂内麒麟公子并甘公子已久坐相待了,略起身与左老爷寒暄几句,左老爷瞧见自家女儿凤凰面黄肌瘦,原本有怪她的意思,此刻也稍减了,毕竟是自家骨血,做父母的哪能不怜爱呢?

惟左二夫人仍冷目望向她,十月怀胎的乖儿死得冤枉,更何况左凤凰又不是她亲女,二夫人的含怨之心又岂会稍减?

连映雪从容道:

“我今日还请了一个人过来,只是他恐怕要迟了,趁着等人的功夫,不如让我先扯个故事消磨罢?”

甘贤品一口暖茶,含笑道:

“你这是哪来的兴致?”

连映雪莞尔一笑,众人倒要看这个麒麟公子说些什么,只听她道:“唐朝有个叫一行的僧人,擅天文,通律法,有一天他邻家妇人的儿子被抓进了牢里,妇人听说他能耐无边,向他救助,一行对邻妇说,你今晚拿个麻袋去某处的墙洞前等着。邻妇不解其意,但仍照一行的指引做了,谁料夜里,那墙洞竟钻出只猪来,钻进了妇人的麻袋,而当夜夜空黯淡,北斗消逝。宫中天文官大骇,请奏皇帝,大赦天下,妇人的儿子也从牢里被放了出来。

自此,愚朴百姓总以为北斗星君真身不过是一头猪……”

甘贤听到此不由轻笑出声,左慕之亦客气笑道:“想不到麒麟公子机敏,故事讲得也有趣,只是不知与今日断案又有何瓜葛?”

连映雪道:

“左府命案连连,寻常总以为是同一人所为,但依我看来,却是阴差阳错的巧合,与指北斗为猪无异。”

“你是说凶手不止一人?”左慕之沉吟。

连映雪不急不徐道:“依我推测,凶手恐怕有三位,只是我手上半点证据也无,今日只看凶犯招认不招认了。”

三名凶手已经悚然,无法令其伏法更加心惊,但左慕之却冷笑道:

“此事公子就无须担心了,只要你说得出凶手来,我包管他难逃一死!”

左慕之爱用私刑,也是连映雪意料中事,她只道:“只是当中一名凶徒,我雪剑门老门主当年已将其放过,如今其亦已饱尝恶果,望左老爷饶其一命。”

左慕之虽有犹疑,但连映雪既搬出老门主来,左慕之也只能应承下来。

众人正空等着不多时,杜府下人领着一个穿褐鼠宽袄、蹬灰狐皮靴的英武男子进来,只见这男子生得眉峰入鬓,目光有神,倒是副容易打动芳心暗许的长相,难怪左小月被他迷倒。他逋一进门来,先朝左慕之喊了声伯父,朝二夫人喊了声伯母,至于与杜冷桐相依的左凤凰,他倒只是略瞧一眼,不过目光交错,亦生疏极了。

如此形同陌陌,旁人怎会晓得他就是那广庆钱庄的掌柜、左凤凰的前夫秦烈?

秦烈坐下道:

“不知左伯父请我来有何事?”

连映雪却道:“在下麒麟公子,是我借左老爷之名请秦公子过来一叙。”

“原来如此,可惜我不认得阁下!阁下相邀所为何事?”秦烈傲慢漠然,连映雪只微微一笑,道:

“既如此,秦公子大可不来赴约。”

秦烈冷哼一声,不言语,连映雪却仍是含笑道:“想必秦公子早派了小厮过来查看,等瞧见了左老爷的车马停在杜府,方才从广庆钱庄起身的罢?公子如此骄矜,倒让我们一番好等。”

秦烈的谋算完全被眼前的这位公子看破,不由略客气了些,道:“这位公子倒是料事如神,只是我钱庄诸事繁忙,恐怕不能陪你嚼舌了。”

“秦公子惜光阴如寸金,我岂敢胡乱叨扰,请你来,是同左府丫环左小月之死有关。”

秦烈目光略有闪过讶色,但转眼敛藏,不动声色,连映雪只道:

“左小月是在月老祠被人刺死,月老祠本是约见有情人之地,据我所知,小月姑娘的心上人似乎正是阁下。”

秦烈面色冷冷,不为所动,道:“我与她素无瓜葛,为何要杀她?”

连映雪却坦诚道:

“这确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是否属实,只有天知、地知、你知、魂归地府的杜小月知。”

秦烈冷嘲道:

“既无人证,又无物证?你单凭诸如月老祠、心上人的胡言乱语,与血口喷人何异?杀人是大罪,依刑律可是要杀头的,公子如此草率指认,未免可笑。”

连映雪淡然道:“我虽无人证、物证,但我晓得你为何要杀她。当日,她约见你,要同你说左霖儿被杀一事,你想必是听完她所说,怕她连累你,怕世人以为她和你串谋杀了左霖儿,到时你百口莫辩,左老爷必然不会留你性命,所以你只好杀了她了结此事。更何况当时左姑娘已逃出左府,你正好顺应谣言,让坊间以为是左姑娘杀了左小月灭口。”

左老爷共左二夫人听到这,事关杀死幼儿的真凶,目光皆望向秦烈,惟左管事是左小月的父亲,亦怕受到牵连,辩白道:

“小少爷怎么可能是小月杀的?小月连鱼都不敢杀,看见血就怕,她那么胆小,怎么做得出这么狠心的事来?”

“左管家你给我闭嘴!”左二夫人冷声,质问秦烈道,“到底小月有没有同你承认她杀死我乖儿的?”

秦烈断不肯承认,因他一承认就与左小月的死脱不清干系,他只冷着脸不说话,半晌,起身道:

“此事与我秦烈毫无瓜葛!若无旁的事,我先告辞了!”

左慕之拨动手上扳指,道:“秦烈,你要是敢出了这门,我就不管你认不认,都当你是杀左小月的凶手,亦是杀我儿的帮凶,你要晓得,官府治不治你罪我不敢担保,但我长胜赌坊的校武场英烈台上,许久没祭过活人,你要是想尝尝拔舌焚身的滋味,大可扬长而去!”

秦烈惧怕长胜赌坊威势,再不敢迈步,复又坐下,态度和缓道:“左伯父何必如此动怒,是晚辈不通礼数。”

左慕之冷冷道:“你好好听麒麟公子把话说完,再走不迟!”

连映雪望向左凤凰、又望向左二夫人,只道:

“其实当日,左小月并非有意害死左霖儿,我想她只是无心之失。”

“好一句无心之失,难道我儿的命用这四个字就能打发了么?”左二夫人愈发悲愤,连映雪却亦愈加淡漠道:

“二夫人何必气恼,你不过是天理循环,自尝苦果而矣。”

左二夫人养尊处优,断容不得顶撞放肆,正要发作,左慕之已拦住她,劝道:“事关霖儿的死,听他把话说。”

只听连映雪道:“当日左小月同左霖儿兴许只是在左府内宅玩起捉迷藏而已,谁料左霖儿藏进姐姐左凤凰的栖凤楼内。左小月寻进门去,很快就猜到左霖儿躲在柜中,那时她看左姑娘沉睡不醒,以为她是昨夜醉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