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心里一直没底,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见他第一眼,就敢把那么多朝中要事说给他听。
高湛不知道陛下的心思究竟是如何想他的,她不怕他是个假的吗?她不怕他是个有异心的贼子吗?他不怕他在外这么多年,他成了别人家的探子吗?
可陛下什么都没有怀疑。
她看到他的一句话,是说:“你受苦了。”
他不苦,真的一点都不苦,他不过是在修行,做他自己的修行,是他该承受的人生修行,罢了。
他低着头,没有应答。
魏西溏换了个手势,拧着眉继续说:“若是付铮知道朕这样想他父亲,该是会不高兴的。”
高湛依旧没有作答,魏西溏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看着他说:“朕如今,有些话都找不到别人说,只能跟你说,高湛,你说朕是不是注定就该是个孤家寡人?和天底下所有的帝王都一样的,是不是?”
高湛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半响才说:“陛下,人在其位必谋其事,这是死律。小人不敢妄言,小人只求陛下替不在的人更好的活着,这才是对亡者最大的慰藉。”
魏西溏点头:“你说的对。朕也知道,只是……”
只是她真的希望有个能让无所顾忌的人在身边陪着他,比如付铮。
可他走了呀。
她盼着他在某个小小的地方等着她,可她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着她。
相卿的话几乎断了她的指望,她不敢指望,却在私心里留着这个指望。
为什么不来个骗子,哪怕是骗骗她,说他是付铮她都信,为什么连骗子都不来找她呢?
“陛下!”高湛看着她的表情,只能叹口气,站在一边不言不语,他要怎么劝呢?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陛下才是最伤心的那个人呀。
良久过后,殿内沉默的听得懂人轻轻咳嗽的声音。
高湛出神的看着地面,然后他听到女帝的声音:“高湛!”
“小人在!”
“朕看了你写的《利民策》,”魏西溏抬头,声音已经恢复了往常,她说:“这是朕见过写地最好的谏言。”
高湛看着她,愣愣道:“不过是小人的一些浅见,陛下谬赞了。”
魏西溏笑笑:“朕分得清什么是好或不好。朕以为,你心怀天下,不愧为高家几代为相的后人。不枉当年你父亲舍上自己的命保你。”
高湛直接跪在地上:“高湛奉旨游历,《利民策》是小人多年心得,能得陛下一句称赞,是小人的福气,没有陛下仁慈,就不会有如今的高湛,陛下隆恩,高湛没齿难忘。”
“朕确实有意让你游历,却没想过你给了朕这样大的一个惊喜。”魏西溏俯视他,继续道:“如今你是无罪之身。以平民之身在朕面前,以往高家罪行与你无关。”
“谢陛下开赦。”
“溧水城为攻下北贡立下大功,若论功行赏,你是首功之臣。”魏西溏对他一笑,道:“朕很是欣慰。”
高湛长出一口气。
魏西溏直视他的眼睛,问:“你所写《利民策》,朕想让你亲自施行,以北贡的玉河以南到边城境地为界,以溧水城为中心开展利民所着利民之策,你可能胜任?”
高湛张了张嘴,然后他再次跪倒在龙案下,朗声道:“小人定不辱圣命!”
从宫里出来,高湛的脑子还有点懵,他一时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真实的,直到他到了宅里不久,宫里一道圣旨紧随而来,宣读圣旨的是女帝御前的第一大太监柯大海。
这位上了年纪历经几代帝王的老太监,在宣读完圣旨之后,异常恭敬的把圣旨送到高湛的手里:“恭喜高大人,荣任高升。”
高湛赶紧俯身道谢:“多谢柯总管。”
他身后的随从赶紧掏出一袋子赏银递了过去,柯大海就是个来者不惧的,笑呵呵的接了下来,他看人的眼光素来都是准的,这次也不例外,这为刚刚荣升渝州太守的高大人,发达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巫隐听到动静跑出来,手里还抓了个大苹果:“什么事什么事?什么事是老子不知道的?”
高湛转身对他举了举手里的明晃晃的圣旨,道:“小公子,小人当官了!”
巫隐睁大眼,手里的苹果骨碌碌滚到了地上,一脸呆滞,半响,他蹦跶起来,大怒:“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当官了,老子什么都没有?”
高湛也不理他,忙不迭的把圣旨小心的放好。
巫隐跟在他后头蹦跶:“难道就是因为你前几天进宫,老子没去?那老子也要去宫里……”
话还没说完,就听外头突然冲进来七八个小童:“少尊,仙尊叫你回府!”
巫隐转身,撒腿就跑,结果那几个小童明显有备而来,巫隐那跳到屋檐上,就被一个小童甩出的绳子拽住了腿,往下一拉,掉了下来,好在几个小童伸手接住了,直接抬走了。
巫隐哇哇叫:“放开老子!快放开老子!”
“少尊,仙尊说你要是敢引起骚动,回去就把你腌成咸肉吃。”
巫隐赶紧闭嘴,乖乖被一群小童抬着扔进了门口停着轿子里,然后抬回左相府。
这边巫隐被人抬跑了,那边面儿来了:“相公!”
高湛探头:“小公子被左相府的人抬请回左相府了。”
面儿瞪眼:“啊!为什么?”
高湛摇头:“这个就不大知道了,怕是左相找小公子有事吧。”
面儿鼓嘴,一脸担心:“左相找我相公干什么?他认识我相公?”
高湛应道:“不但认识,还能管着他。我听说小公子是该被左相大人管着的。他回金州不回左相府,左相大人生气也是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