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西溏看着他不做声,只是盯着他。
游龙只得道:“陛下,草民并非可以刺探,实在是那药炼的奇怪。”
“哦?”魏西溏抬眸,“如何奇怪?”
“药材倒是无甚问题,更有世间没有的几味药物混在其中,极为金贵,由此可见炼药之人万分精心,只是,”游龙犹豫了一下,才道:“只是以血为引的药常见,可混了两种血为药引的,确实极少有的。草民是怀疑,此药中多出的那血引,只怕正是造成陛下忘却症的原因所在。”
魏西溏垂眸一想,倒也没问他如何知道她忘了什么人,只是确认似得问:“你是说,朕忘了朕了什么人,不是因为朕之前服了什么别的药,而是因为朕服用了这种药丸所致?”
游龙点头:“此药本就是不是世间之物,草民家族世代行医,虽在世间游走较多,不过家族中人常有人误入雾海,偶入仙山群岛,也知山上有仙人常在,多有了解,草民虽不敢百分百确认此药一定有害,却能断定此药中多出的那血液,并非正途所用。”
魏西溏的手紧了紧,然后她问:“那么照你所说,朕若是停服此药,可还能记得有关忘却那人的前程往事?”
“回陛下,炼此药之人并非有毒害陛下之下,是以此药并无虎狼制坏之效,只有压制作用。若陛下长期服用,忘却便是顺理成章,可陛下一旦停药,那药效慢慢过去,陛下记起以前,并非难事。”
魏西溏的眉头拧了拧,最起码她确认了一点,相卿此药并无毒害她之心,只是,相卿终究还是骗了她。
他说此药并未有什么连带之症,可她忘却自己王夫之事并非是因服用相卿单独制的药物而成,而是因为她长期服用此药的后果。
“你所说的话,朕能信上几分?”魏西溏慢条斯理的收回手,问道:“你是高大人求医问药问来的,朕也自不会为难你,只是,朕要你说句实话,刚刚你所说的话,朕能信上几分?”
“陛下,”游龙跪在地上,道:“草民并非空口白云胡说一通,草民家族世代行医,久居中海,若不是草民欠高大人一个人情,草民自不会入金州。”顿了下,他才道:“陛下有所不知,草民当年还曾和青王殿下有过几面之缘,更是游历途中经过北贡,得了青王殿下的支助才能回到中海,单冲着青王殿下,草民也绝不敢糊弄陛下。”
魏西溏似乎没想到他会提到付铮,她沉默半响,终是问道:“付铮……朕是说青王殿下,你与他不过几面之缘,如何知道他的为人?”
游龙趴在地上,道:“草民不敢说知道青王殿下的为人,不过,与草民接触过的青王殿下是个和蔼开朗之人,草民与他结识是因他当时化名出宫习医,还为此写过不少医书,草民当时不知他贵为王爷,只当是新友,后来才知他是威震天下的少年将军……却……”
“却什么?”
“却因陛下甘愿辞官,放弃一身功勋,入得后宫。”游龙只以为女帝是缅怀青王,只管说自己知道的:“那时候草民曾问过青王殿下,他习医图的什么?青王殿下说图得家中后院安心,以防小人作怪,还说家中娇妻若是有孕,他还能第一个知道,若是以后孩儿有些什么小问题,还能自己诊脉不求人,用药又放心……”
游龙还未说完,魏西溏突然猛的站了起来:“住口!”
游龙先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他重新跪在地上,果真住了口。
魏西溏跄踉两步,她张了张嘴,眼中眼泪就这样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她压抑着抽噎,不让自己哭出声,半响她平缓了自己的呼吸后,才开口:“朕还有话要问你,朕先让人带你下去歇息,晚些时候朕自会让人传你过来。退下吧。”
“谢陛下!”
游龙倒也机灵,知道这女帝陛下该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所以才有那样过激的反应,自然不会触霉头多问,便赶紧退了下去。
偌大的殿内只剩魏西溏一个人,眼泪却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她伸手一摸,满手的泪水。
是不是她断断续续服药,所以想起了些片断来?是不是正如相卿所说,她和付铮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所以她想起的片断都是那些会让她哭?
要不然,为什么她听到那些话以后,会觉得那样耳熟,似乎有人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情意绵绵真心实意,叫她止都止不住眼泪呢?
魏西溏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抬头对柯大海道:“带朕去书房。”看了柯大海一眼,道:“不是朕的书房,是青王殿下的书房。”
柯大海一愣,陛下这都多长时间未过去了?宫里上下的人都得了太后的令,没人敢在陛下面前提起这个青王殿下,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陛下突然就提起了青王殿下,他小心的看了女帝一眼:“老奴遵旨。”
魏西溏一边朝外走去,一边道:“朕不喜欢朕身边有个风吹草动都让人往外传,柯公公这一阵若是没什么事,好歹整治下后宫那些喜欢乱嚼舌根的东西,朕不希望这宫里的人和事,传到任何一个宫外人的眼里。”她转身,看向柯大海,强调:“任何人!”
柯大海急忙跪了下了:“老奴遵旨!”
柯大海贪钱,若是有人想打听宫里什么东西,只要塞些东西,就算不明说,他也会行个方便提点一二,魏西溏自然知道,有时有些需要,都会通过柯大海的口传出去,可有些她不愿让人知道的,柯大海若是再口没遮拦,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柯大海一身汗,也知道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事陛下该是知道的,暗自擦汗,决定小心行事,再不能为了蝇头小利失了圣心。
“陛下,这边请。”
魏西溏一进书房,就觉得每一处都十分熟悉,她记得这些东西,可她就是记不起付铮,连带着有关付铮的东西,她也不再关注,如今突然想到,她再过来才发现,原来她对这一切这么熟悉,熟悉的就如她经常过来一般。
宫里各处自然都有人清扫,魏西溏坐在椅子上,看着书桌墨盒里的印迹,摆放整齐的古籍,各种民间杂说趣事、兵法布阵用书、棋谱、琴棋,还有那姓游的游医说的医书。
她站起来,在书房里转了一圈,然后她发现角落里被堆放整齐的一箱箱的小玩意,她记得呀,那些是该是他买回来哄小曦儿和小墨儿的,可东西来了,他没回来。
她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为什么她看到这些东西,她都记得什么来历,却偏偏不记得他了呢?
他到底是意图谋反被人捉住了把柄,还是被人无辜害死的?
她自己会是一个密谋处死王夫,再忘却他的人吗?
魏西溏不知道,她也不自信自己一定不会这样做。
可她为什么这么伤心?为什么这么痛苦?
为什么从高湛到季统,如今又到一个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游医,都在强调那个叫付铮的男人,是一个为了她甘愿入得后宫的男子?
这天下的男子谁会那样?这天下的男子哪个不是像东方长青那样觊觎天下皇权的?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来告诉她,那个叫付铮的男子,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她站起身,对着门口的柯大海开口:“柯大海。”
“老奴在!”
她问:“青王殿下在你心中,是个怎样的人?”似乎怕柯大海有所犹疑,她跟着开口:“不必有所负担,朕如今已不比当年,就算提起也能接受,你如实说便是。”
柯大海自然知道这宫里头的主子到底是谁,赶紧道:“回陛下,老奴眼中的青王殿下自然是这天下最为难得的男子。青王殿下对陛下一心一意,陛下处理朝政,青王殿下便亲自照看曦公主和墨殿下,小公主那时候最喜欢的人就是青王殿下……”
说起这个柯大海还有些唏嘘,若不是青王殿下突然去了,哪里轮得到左相大人在曦公主面前露头?当年青王殿下对曦公主那真正是宠到了天上去。时常一抱一整天,哄着她看鸭子看鸟儿。
柯大海自然是捡好听的说,他还未说完,便发现陛下半天没发出一声,隐隐听到陛下似乎在抽噎,吓的柯大海顿时后悔不已,早知如此,他就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