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2 / 2)

枭臣 更俗 3176 字 1个月前

要不是永兴帝到居巢后卧病不起,怕风怕冷,张晏赶回居巢之时,这边就要移驾前往庐州城了。

得知岳冷秋已往江宁递请罪折子,永兴帝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岳冷秋忘恩负义,气极从病榻上一跳而起,拔起墙壁悬挂的佩刀就乱砍乱杀。

张晏手臂给割破,程余谦跌跤撞破了头,与左承幕等随侍大臣堪堪让内侍护着逃出来,逃过一劫;一名宫女来不及逃出来,当场给砍死。

过了许久,永兴帝才恢复理智,坐在血泊里,浑身虚弱连站立都难,只是叫张晏、程余谦、左承幕等大臣不停拟旨诏令天下府县、调兵遣将,好像天下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张晏、程余谦、左承幕、王学善等左右随侍大臣,不得已让人将室内能伤人的金属制器都撤了出去,永兴帝要拟旨,也都随着他的性子,只是不再作真,写过就算,也不会派人往外面递;也封锁住避免让永兴帝听到江宁的消息而再生刺激,只希望等余心源从寿州能带回来好消息,能叫皇上恢复正常。

寿州沿淝水而上便是庐州,比去东阳府还要近许多,余心源与楚王元翰成于十五日进入居巢;刘直听到永兴帝发狂杀人的消息,暂时还停在弋江还没敢到居巢来。

第144章 刺客

余心源与楚王元翰成从寿州赶回居巢,带来淮西的明确态度,这情势也就明郎了,叫随帝西行的官员只能在劝帝还朝的框架下挣扎。

不然就是废帝另立,淮东会合淮西、江州军,派大军过来立永兴帝为太上皇回江宁深宫休养——随帝西行的官员就不要再想有什么好果子吃,淮东跟太后下辣手清洗,将不会再有什么顾忌。

庐州府是淮西之首,早年置军镇,镇军战斗力颇强,但随原镇守邓愈率部南调组徽南军之后,到谢诞手里的庐州军编制虽然还有万余,但将官、兵甲、勇卒相比较旧军,差之甚远。再者,到这时,已经没有人对御营军的战斗力再抱什么期望。

此时御营军在编入庐州军后,虽有三万兵马,但没有淮西跟江州军的支持,哪有半点资本跟“奉太后以令诸臣”的淮东对抗?

张玉伯鞭打顾天桥的消息传到居巢,多少叫随帝西奔的官员们心思安定些,要是皇上下个罪己诏将责任承担下来,倒不妨碍大家回江宁城里继续逍遥快活。或许权柄不比以前,但不会受现在的活罪。

回江宁后,权势、利益真正会受损的程余谦、左承幕、张晏等人也不得不面临当前残酷的现实:谢诞在庐州城还控制有供给庐州军半年补给的粮草,但这么多的粮草给西奔的近十万人一分摊,能再支持一个月就顶天了。

林缚甚至不用动手,只会派兵马往庐州这边缓缓进逼,至多一两月就能将这边压垮、压崩溃掉。

与旁人不同,程余谦、左承幕、张晏等人还是知道实务的,他们手里实在是没有跟淮东对抗的本钱——要是逼迫得江宁那里废帝另立,那就连谈判的可能性都不存在了。

权衡利弊,在元翰成、余心源的劝说下,程余谦、左承幕、张晏等人同意先让刘直来居巢再说,但一切都瞒着永兴帝。

事实上,最终真要劝皇上返回江宁,皇上的意见也就不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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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日,刘直乘舟离开弋江,渡江进入裕溪河,往居巢而去。

居巢县襟江滨湖,西北面横在庐州与居巢之间的大湖,即为八百里巢湖,是江淮之间除洪泽浦之外的第二大湖。巢湖西、南两面皆丘岭纵横,再往西是浩浩千里淮山的主脉。庐州往西,淮山南麓的宜城,又与江北岸的池州相对,同为江淮大门西门户。

巢湖周围的诸县,以庐州城为重心,构成西控淮山、南襟大江、北系淮寿的淮西首重之地。

横穿居巢县境、与巢湖相通的裕溪河河汊口就在弋江城的对岸。

虽这一段的扬子江在入冬之后,水面不足两里宽,但两岸望眼过去,都是茫茫江滩,夏季洪水袭来,江面陡然间将增到三四十里之遥。

刘直想起林缚在淮东修捍海堤的壮举,倘若能在“之”字的扬子江两岸修筑大堤,江两岸大片的积沙江滩都能垦为良田。

事实上,弋江及庐江等县的修堤之事,数百年来皆有人为之。不过,都是民众或地方豪户出钱出力修筑的民堤,民间能聚起来的力量有限,只能是堆泥筑堤,而扬子江夏秋过境的洪峰,又实在凶猛,泥堤常常是十年九溃,年年都花气力进行修整。

实际上,只要人不居在易溃区,民堤之后还是能抢出大片的耕地。

溃堤虽有损失,但溃堤泛洪过后,能有效增加土地的肥力。在溃洪过后、来年洪汛过来之前,能抢种一季麦子,即使溃堤有损失,相比较而言,收成还不比丘山之间的旱田差。

只是这些年来接连战乱,才使得这一带的民堤滩田给连年的洪水摧毁,完全不能耕作。在淮泗战事过后,江宁对庐州的抽税又十分重,加上庐州自身的养兵,使这周边的民生越来越艰难,没有好转的可能。

刘直站在船头,还能远远看见孤零零矗立在江滩之间的一段段残堤,心里颇为感慨。

刘直少年家贫,才入内侍省为宦臣,但敢于苦读,故而为郝宗成所重。以往功利心太重,对民生之事倒有太多的感慨,倒是一场牢狱叫他反思良多,想想自己这些年来走南闯北,见识之广,远非其他宦臣能比,即便放官地方,也能当一名良吏。

刘直在船头胡思乱想着,午后日头西斜,便看到银屏山之后的居巢县城。

居巢这边,由余心源出面来迎。

刘直携太后旨意,实际代表淮东而来,但毕竟只是位居张晏之下的内侍省少监——迎不迎太后懿旨,西逃的众臣还没有打定主意,这时候自然不会大肆出城来迎旨。

看着码头边的两乘牛车,牛车四壁无挡,顶盖也是临时用绸布所糊。

刘直心里轻叹:倒没有想到皇上与百官逃来居巢会落魄到这种地步,连几辆马车都凑不起来。

余心源与刘直寒暄过,能猜到刘直已经投附淮东才会给林缚从大牢里放出来任用为使,但想到自家以后也要在淮东屋檐下低头,对刘直也没有不那么疏漠。

两辆牛车在随扈簇拥下缓缓驶往城里,居巢城里一片狼狈,虽说都是驻军及西逃官员的家小及随扈,但还是杂乱不堪——千余户的小城,一下子塞进去小十万人,拥挤之状可想而知。

随扈族拥着牛车往诸大臣临时议事的东城文庙行去,尘土飞扬的街道上挤满了人。

为换更多的粮食,好些官员的家眷或官员自己,都顾不上身份,拿出金银细软来,到大街来跟别人交换米面或珍贵的、十数日未尝一口的肉脯子。

给征为行宫的县衙前,乱糟糟跟集市一般。

虽然才二十天多些的时间,往日在江宁城里富贵无比的权宦人家,已有诸多的破落相了。

刘直也没有得意洋洋,回过头想问余心源皇上近况,“嗖”的一声异响,只当是风吹过,直接弩弓发射出来的短箭扎中胸口,刘直才意识到自己在居巢街头遇刺了,远远看见人群里有个冠发青衫的男子往里巷钻去,遥指过去:“刺客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