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言放了张睡觉可以裹的毯子在教室,黑色的,不小。
冬天要来了,即使有同学胆大,愿意给教室开空调,她坐在最后一排感受到的暖意也不如前头。靠窗的眼镜男每次都喜欢把窗户开一条缝,上课也是睡觉也是。缪言的沟通都以眼镜男轻飘飘的“哦”结尾,但不见他有任何行动,还是他自己想开就开想关就关,缪言的请求被他全当空气对待。
缪言把脚抬放到桌下的架子上,人伏在膝盖上,试图把自己蜷缩起来。搓了搓掌心,哈了口气,以为有些疗效。
可她错了,当阴冷的秋冬风穿过窗间缝刮起她脸庞的发丝,划过她空落落的脖颈时,她知道,她错的离谱。
又烦又闷,心里像压了块巨石。她已经要忍不住了,她想直接吼那个眼镜男,如果喜欢吹风就滚出去吹,听不懂人话就好好学人话。
但这不行,她实际上胆小的要命。她只会在心里演绎她辱骂眼镜男的场景上百遍,暴揍他千万遍,演绎地让她自己都心惊肉跳,可嘴上什么话都讲不出,质问也毫无气势,只有“同学,其他人想关窗的时候能不能麻烦你关一下?天挺冷的。”
“哦。”
然后下文呢?缪言什么都讲不出来,灰溜溜地回去,憋屈至极。
都是高叁的,我也不想相互为难,可凭什么你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她想起了殷延。
殷延总会在他感受到冷风的时候侧一下身再继续他的事情,缪言很少感受到冷风直接袭来。
可殷延出去搬作业了。
缪言有点点想哭,明明她也没那么爱哭,但现在她就是忍不住,她感冒还没好,头还有点疼,晚上有数学测验,以及,殷延不在她身边。
同学可以假装没看到她偷偷抹眼泪吗?不,她想多了,没人会注意到她流眼泪,他们才懒得在重负下还关心这种沉默的崩溃,他们忙着处理自己的糟心事。
殷延回来就先注意了缪言,看她趴在桌上以为是在休息。于是他先发了作业,然后特地挑出了缪言的作业带了过去。
但是当他靠近的时候,殷延发现了不对劲。
他的手覆上缪言的后脖颈,殷延蹲了下来,凑近缪言的胳膊,他问缪言,“怎么了?”
他的声音是低沉的,和他的手一样,给予了缪言此时想逃避却又渴望的关心。
他总是那么的及时,总是会让缪言心里突如其来的低落结束在开始。
他的出现可以治愈缪言一大半的委屈,却又会激起另外几圈涟漪。
殷延看到了缪言抬起头时红肿的眼睛,她就这么泪汪汪地看着他,像受伤的小狐狸。
他还听到了缪言啜泣的声音,“他,他不关窗,冷……呜我感冒,头疼,晚上,还要考试……呜你不在,呜呜呜……”
顺着她的手,他看到了那个眼镜男。
殷延心疼死了,本来想回来跟缪言开心地聊天,结果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场面。说实话,他的第一眼更多的是慌张和不知所措,可当缪言用委屈脆弱的眼神望向他,同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心都被揪起来了,潜意识都在告诉他这时该干些什么。
他的手在缪言后脖颈揉了几下以示安慰,紧绷的嘴角说明他现在心情很复杂。如果不在教室该多好,他就可以抱她,吻她,做任何可以让她开心的事。
可他在教室,他只能通过说话来表达祈求,他只能说,“没事,我去和他说。”
然后殷延就朝眼镜男走了过去,他站在了眼镜男旁边,缪言只能看见他逆着光的背影。
天空一点都不蓝了,云也不见,太阳也不见,荒凉惨白的样子似个怨妇,停在屋顶上的麻雀都受不了近距离下的天婆的哀怨,飞到了更低的树枝上。可殷延为什么不畏惧天,他好像离天那么近,又好像遮盖了天?
缪言不知道殷延说了什么,但是下一秒眼镜男就关上了窗。她真好奇,是什么能够让那个软硬不吃的人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