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灼槐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那股源于血脉的可怕压制力便铺天盖地地袭来,他本就因为上次魔血尚未完全觉醒而元气大伤,如今更是无法和这股力量抗衡,恐惧和强制力令他在一瞬间消散,卫卿的身体晃了晃,又回到了他原本的五官。
他晃了晃头,一脸不知所措:“刚才…是发生了什么吗?”
“没事,”顾临渊早已收回神叶,如今正在淡定地扣着扣子,“你脸上有一只臭虫罢了,已经飞走了。”
卫卿一头雾水地挠着头,两人之间一时只剩下沉默。他听到了她的话,也明白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魔王,踟蹰片刻,他扭扭捏捏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用布包裹的方块,“那…这个,给你。”
顾临渊下意识地伸手想接过来,结果指尖勾起布料轻轻一掀,她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
“玉玺?为什么要交给我?”她不解地望着他。
“因为我听到沉初茶说,没了玉玺,魔王的毒无法解除。”他又露出了她熟悉的憨憨的笑容,这次不再是虚伪的掩饰,“我已经死了,启动玉玺的皇室血脉消失不见,可以挑起很多矛盾,他们不好过,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这玉玺我拿着也没什么用处,等需要的时候,你就大喊我的名字,大侠都是这么出场的~”
“哦对,秦夜来她…”他夹了一声叹息,“她现在是公认的沉夫人了,你若是以后要找她,还是万万小心的好。”
沉夫人……沉初茶?怎么会…?
顾临渊可不相信沉初茶那样的人会真心实意爱一个女人,其中肯定有蹊跷,可她看过原书能看清沉初查此人,秦夜来却不行。只是沉初茶有仲灏,甚至宗主撑腰,为什么还需要一个小小的符腾峰?以他的野心来看,绝不可能是谋求那一个小小的峰主之位,原文中他可是卯足了劲想和缚铩争夺王位的。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看来只能让子弹再飞一会儿了——
缚铩知道自己体内的灵根已经完全失去力量了。
他没敢告诉她,那地牢里的水充斥着浓郁的、令他的血脉为之疯狂的气息,来源于他的母族、更往上走的血脉,准确来说,那气味是他随身携带的武器、也可以是他曾经触碰过的遗物,是母亲的一切——它就是母亲的化身,她的尸水。
而母亲本身就是毒,那些水沿着他们的皮肤渗入,一点点侵蚀着他们体内力量的本源,将其腐蚀殆尽,魔族的天赋被她压制,人族的灵根因她失效,他得以在如今感受到当年母亲给人族和魔族带来的压迫力,这令他本能地去回想儿时被母亲气息簇拥的时刻,而往日的记忆便似海水般不住地翻涌,如同幻觉,而他沉入这无边海底。
方才那个烙印,似乎又是某种新型的禁制,被打上的地方很快灼烧起来,将他用弩的右手完全废去,如今连抬起都困难…也对,曾经父亲反对的吸阴补阳双修法,已经成为了道修界风靡一时的宠儿,用淫养起来的人,连走路都带着一股腥臊味,他们的魂魄都仿佛是糜烂了、腐化了,稀稀拉拉拼不出一副像样的骨架,哪怕他不使用任何一个种族的力量,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用一箭解决。
千华宗绞尽脑汁,就是为了掣肘他这样的怪物,世间唯一的一只半人半魔,还真是好笑。
虽然那道禁制正在融化他的力气,但他的背脊挺得笔直,素黑的紧身衣勾勒出他结实的肌肉,在冬日的阳光下展现出分明的沟壑。力量,修长的身体依然不乏的力量,这是所有道修在见到魔王真面目时的第一反应,而第二注意到的,便是他惊人的美貌。
蛇蝎美人名不虚传。他们低语。
他现在面对的是几乎整个道修界的道修们,在受刑台与地面巨大的高低差之下,他们渺小得仿佛能被他一脚踩死的蝼蚁。他这一生都没有见过如此庞大数量的敌人,那些羸弱的、纤细的灵魂,聚集在一起却有着仿佛很坚实的力量,可人族啊…他们的力量无一不是踩在同族异性的身躯上燃烧的灰烬罢了,阴性的、女性的力量在他们阳刚的身体里流转,就好像炽热的红色的肉体被刺入蓝色的冰冷的箭,得到的是手中可以用于弑铩异类的力量,流失的是一个种群得以真正站起来的力气,他们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对他进行批判呢?
他灰色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飘舞着,那只被遮住的左眼也仿佛要从发丝的罅隙中露出,高台下站着的道修们也纷纷抻长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又因为那些传闻而惧怕他那蕴藏的灭世之力而不敢多看几眼。
他不再看那群被母亲愚弄的人族,而是将视线投向面前的行刑器具,不过是一块磨剑石和一把锋利的斩魔剑,他知道母亲就是被这样一把剑分尸的。
再看向四周,只有站立在那里的白辛仁,他正笑吟吟地望着他,目光残忍而充满了虚伪的怜悯。
“临渊呢?”他问。
白辛仁微抬下颔,脸上笑意不变:“放心,她的死期未至。”
他又瞥了一眼那把剑,缓缓闭上眼。
“你说得不对,”脚步声渐响,少女双手环臂从后方悠哉游哉地走出来,“不该死的是魔王,毕竟他要是死了你妈当场出殡。”
她的声音虽然并不算尖利,但说起话来很是高亢,经常给人一种掷地有声的错觉,靠得近的道修几乎都把她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一个音节没落。
下方一阵骚动,白辛仁没有回过头去,而是和蔼地转向她,身后很快跟来几个道修,一把制住她的肩膀想将她摁倒在地上,顾临渊愣是直起身子,左右开弓一人一拳,又有个道修从后勒住她的脖子,她双肩一抬夹住他的手臂便是向后一记反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