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1 / 2)

桓容 来自远方 3370 字 26天前

咸安二年, 元月, 晦日

贾秉和荀宥离开盱眙, 分别由一队州兵护送, 前往江、荆两州。

为保途中不生变故, 桓容钦点典魁、许超随行, 再三叮嘱二人, 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两位舍人安全。

桓容由县公升为郡公,贾秉等由县公舍人摇身一变, 成为郡公舍人。同样没有品级,地位和权利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桓容曾想为贾秉请官,上表朝廷选他为一县之令。

贾秉想都没想, 当场婉拒。理由十分简单, 和钟琳不同,他有才智谋略却非内政人才。与其授他县令, 莫如用来拉拢吴姓。

“仆才具有限, 为一舍人足矣。”

贾秉不想选官, 桓容没有勉强。

仔细想想, 非常时机, 选他为县令的确不合适。待拿下豫州,需要派亲信之人坐镇, 届时再议此事不急。

两队人马匆匆离城,除怀揣桓容亲笔书信, 更带有数车表礼, 金银绢布珍珠彩宝,几乎样样不缺。

桓刺使不差钱。

这些礼物全是敲门砖。比起联合两州的好处,再多的礼都不算什么。

两人离开不久,又有一支队伍从盱眙出发,日夜兼程赶往姑孰。

这支队伍的目的有两个,一是联系司马道福,解决金印之事;二是设法同司马奕会面,将桓容上表求情之意讲述清楚。

做好事不留名绝非桓使君作风。

司马奕聪明的话,理应晓得他目的为何。不晓得也没关系,只要来人当面讲清,想装糊涂都不可能。

以目前的局势,摆在司马奕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答应合作,你好我好大家好,保不住王爵,至少还能做个县公,平安无事活过下半辈子;不答应的话,桓容撒手不管,桓温分分钟弄死他。

侥幸避开死劫,照样会沦为他人手中棋子。

同样是执棋,桓容始终留有余地,其他人就不一样。

所谓卸磨杀驴并非虚话。区区一个废帝,随时能为他人取代。不提旁人,宫中的褚太后第一个容不下他!

有什么样的结果,端看司马奕能不能想明白。

或许该说,他是不是愿意想明白。

三支队伍先后出发,没有打出桓容和南康公主旗号,而是混在出城的商队中,并没引来任何注意。

桓容登上城头,眺望远行的队伍,深深吸了一口气。

被动也好,主动也罢。

既然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都要继续走下去。前方的道路并不平坦,碎石荆棘遍布,然而,他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

前行或许艰难,后退却会丧命。

甚者,落入万丈深渊,落得个尸骨无存。

桓容挺直脊背,用力握紧双拳。屏息两秒,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耳鼓微胀,胸腔一阵阵闷痛。脑中乱麻依旧,却隐隐能寻到线头,杂乱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晰。

“使君,起风了,恐将有雨。”钱实看一眼天色,出声提醒道。

“雨?”桓容伸出手,感受缠绕指尖的冷风,突然笑了,“晦日消灾解厄,下一场雨未必是坏事。”

或许为验证桓容所言,不出数息,天空乌云聚拢,几点水珠从天而降,很快牵连成线,织成透明的雨幕,被风吹拂,薄纱般覆上城头。

“使君,小心着凉!”

钱实出身流民,淋雨是常事。轮值守城的蔡允凌泰出身水匪,常年行在河湖之上,更是不觉如何。

桓容则不然。

闻听使君幼时孱弱,多年同汤药为伍,如今虽已大好,着凉仍是大忌,淋雨更加不成!

钱实等人苦口婆心,几番劝说,桓容知道好歹,摆摆手,没打算体现“名士潇洒,魏晋风-流”,而是老实披上斗篷,快步走下城头,准备打道回府。

彼时,城中一片热闹,尤其是溪边水岸,更是人声喧闹。放歌之声和清脆的笑声交织,伴着细雨,组成一曲独特的乐章。

临河宴饮的郎君、漂洗衣裙的女郎、河边驻足的艄公、水中嬉闹的少年和童子,节日气氛中,固有的观念似乎被打破,无论士族庶人,一样聚于水边,循着先人的传统,洗去灾厄,迎来新岁。

马车经过时,桓容推开车窗,眺望水边,见有几名年少郎君兴致起来,一人吹埙,两人击掌,同歌一曲魏风,引来众人相和。

歌声传到对岸,少女们不再漂洗衣裙,而是手挽着手,唱出古老的曲调,同郎君歌声相应。未等一曲结束,更是用力踏着双足,踩着击打出的旋律,跳起先民传下的舞蹈。

少女身段柔软,动作却带着一丝刚劲,甚至有几分狂野。

类似的舞蹈,桓容曾在盐渎看过。

和舞-女-乐人不同,这样的舞更接近原始,无需琴瑟为伴,简单的拍子,简单的动作,彰显出骨子里的热-情-奔-放,让人不自觉跟着击掌,甚至想要加入其中。

少女们开始旋转。

裙摆飞扬。

郎君们的歌声更高,勋音悠长,同敲击声巧妙融合,连雨声都加入其中,为这一曲舞喝彩。

少女们停止旋转,舞蹈却没有结束。

陆续有少年加入其中,乃至壮年汉子,一同踏着节拍,双足顿地,双臂高举,似在歌颂先民,又似在询问上天,先人开疆拓土,四夷臣服,创下千年辉煌,缘何荣光骤散,华夏之民沦入百年乱世,流离失所,成为待宰的羔羊?

雄壮的声音连成一片,雨幕为之震动。

桓容合上车窗,靠向车壁,用力闭上双眼,再睁开,迷茫之色尽褪,仅留下坚定和毅然。

“回府。”

“诺!”

马车行进间,一只苍鹰由北飞来。

穿过长长的石阶,又过一条石桥,马车停在刺使府前。桓容刚跃下车辕,头顶就响起一声嘹亮的鹰鸣。

“阿黑?”

桓刺使双眼微亮,来不及取羊皮,干脆将长袖缠在前臂,接住飞落的苍鹰。

“总算是来了。”

口中低声念着,手指抚过鹰羽,感受到一丝潮气。

桓容没有在门前多留,吩咐两句之后,快步走进前院。

苍鹰振动两下翅膀,松开桓容的前臂,伴着他一路低飞。结果没飞多远,就闻两声稚嫩的虎啸。

三、四个月大的幼虎,乳牙未换,体格却长大不少,再不会被视为家猫。

额头王纹清晰,身上的花纹足有两指宽,皮毛光滑,足掌宽大,尖锐的利爪伸出,已初现百兽之王的勇猛姿态。

“吼——”

幼虎嗅到桓容的气息,一前一后跑来。身后跟着虎女和熊女,确保它们不会伤人。

眼见小老虎跑到跟前,直接翻倒打滚,前爪叠在胸前,露出柔软的肚子,桓容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弯腰揉上两下。

“噍!”

此举引来苍鹰不满。

吃肉的鸽子就算了,这两只算怎么回事?!

苍鹰很不满,后果很严重。

成年麋鹿都能抓起来,何况是区区两只幼虎!

于是乎,在桓容震惊的目光中,苍鹰俯冲而下,直接抓起一只幼虎,瞬间飞高五米。

“噍!”老子让你撒娇,让你露肚皮,让你嚣张!

“嗷——”

小老虎懵了。

乍然离开地面,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本能的吼叫挣扎,样子别提多可怜。另一只幼虎翻起身,对着半空大吼,一阵张牙舞爪。

熊女和虎女面现焦急,正没办法时,忽听桓容道:“阿黑,下来。”

两人齐刷刷转头,桓容似未察觉,凝视半空的苍鹰,眉间皱出川字。

“噍——”

“下来!”

“噍——”

“不下来没肉吃!”桓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的份都给阿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