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徐凤年对剑谱并无兴致,《摘元诀》也不觉得有益,唯独对《甲子习剑录》爱不释手,这本六十年练剑感悟是武当一位先辈祖师爷的心血之作,只是言辞晦涩,不太容易上手。

徐凤年看了眼蒙蒙亮的窗外,放下《甲子习剑录》,提着绣冬刀走向白象池,越是走近,瀑布击石声愈烈,扑面而来的清冷水气,池中有一块突兀而出的大石,徐凤年沿着白象池边缘行走,竟然沿着一条青石板路走入了瀑布内,原来这座挂象牙瀑布的悬仙峰被武当先人鬼斧神工凿空了内腹,传说有真人在此乘虹飞升,留下一柄古剑在池中。

徐凤年立定,离这条白练瀑布只有两臂距离。身上衣衫渐湿。

徐凤年竭尽全力横劈出一刀。

那老道士两指便截断了江河,咱这全力一刀又如何?

徐凤年一阵刺骨吃痛,绣冬刀只是与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刚刚接触,就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弧线,坠落在地上,徐凤年抬手一看,已经裂开一条大血缝。

徐凤年咧嘴笑了笑,去捡起在他手中注定要埋没名声许久的绣冬刀。长呼出一口气,再劈出一刀,结果照样是绣冬甩手的下场,徐凤年倒抽一口冷气,撕下身上一片布料,缠绕在手上,坐在地上拿起绣冬刀,已经不去奢望一刀平稳横劈出一道缝隙,只求不脱手。

换了左手再来一刀,更惨,连人带刀都摔出去。

年轻师叔祖不知何时来到洞内,惊讶道:“你跟陈师兄当年练剑一模一样。”

徐凤年苦中作乐道:“高手都是如此。”

洪洗象轻轻道:“只不过听说陈师兄到了你这年纪,一剑可以砍出几寸宽的空当。”

徐凤年没好气道:“你帮我给王府带个口信,那里有个闭关的白狐儿脸,让他先挑选四五十本武学秘技,随便找人带到山上。”

洪洗象好奇道:“这是作甚?”

徐凤年低头用嘴巴系紧左手伤口的布条,不理睬洪洗象。

年轻师叔祖乖乖出去给世子殿下跑腿打杂,一里路外有座紫阳道观,他准备请小辈们帮忙,师叔祖自己当然不会下山。

几天后,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背着个沉重大行囊,艰难登山。

天底下什么东西最重?情义?忠孝?放屁,是书最重。

姜泥坐在山腰一级台阶上,腰几乎断了,附近几个一路盯着她身姿摇晃随时都可能滚落下山的道士,终于如释重负。

这漂亮至极的年轻女子被北凉铁骑护送到山脚,接着独自沿阶而上,起初武当道士要帮忙,却没有得到她的任何回应,只是冷着一张俏脸,道士们只得小心翼翼跟在后头,生怕她连人带行囊一起遭殃。北凉王府出来的女子,招惹不起。

姜泥抬头看了眼没个尽头的山峰,念念有词,道士们听不见,都是一些咒骂徐凤年不得好死的刻薄言语,只是比起她每日扎小草人的行径,已经算是温柔。

现在那个王八蛋世子殿下要是敢站在她面前,她十分肯定要抽出那柄的神符,跟他同归于尽。

姜泥揉了揉已经通红的肩膀,咬着牙再度背起沉如千钧的行囊,在琉璃世界,这是一幅茕茕孑立的可怜画面。

无所事事的洪洗象在山上闲逛,正巧看到这场景,跑去帮忙,只是不等他开口,姜泥便说了一句好狗不挡道,语气虚弱,眉眼却是菩萨怒目,哪里像是个王府最下等的婢女。

洪洗象笑了笑,说了声我给姑娘带路。

看到茅屋,姜泥愣了一下。

这就是那杀千刀世子殿下的寝居?他不得跳脚骂娘,把武当山几千牛鼻子道士都给踹到山下去?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感觉真的要死了。

洪洗象刚要出声提醒,结果被姜泥一瞪眼,只好把话全都咽回肚子。

年轻师叔祖心想这世子殿下带出来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或者真如大师兄说得那般耿直透彻,是由于山下女人都是母老虎?

虽然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洪洗象还是得以借机提起行囊,搬入茅屋,这回姜泥没有出声斥责,委实是没那个精神气了。她现在都恨不得坐着就睡着,至于双肩后背的疼痛,已经趋于麻木,不去触碰即可。

哪壶不开提哪壶,姜泥后背被硬物敲打了几下,动作不大,可对于目前姜泥来说无异于小火浇大油,小雪上铺厚霜,吃痛到了忍耐极点的姜泥带着哭腔转身,抬头见到那张可恶可憎可恨可杀的臭脸孔,不知道哪里横生出一些气力,张嘴就咬下去,咬在赤脚提刀的世子殿下小腿上。

徐凤年拿剑鞘一拍,拍在姜泥脸颊上,毫不客气把这位亡国公主给拍飞,力道刚好,不轻不重,不足以伤人,徐凤年皱眉骂道:“你是狗啊?”

羞愤胜过疼痛的姜泥动弹不得,只好抓起地上的泥土,就往徐凤年身上丢去。

徐凤年也不恼,只是拿绣冬将泥土一一拍回,姜泥瞬间便成了一尊小泥人。

“徐凤年,你不得好死!”

“来来来,姜泥小狗,咬死我啊。”

“你不是人!”

“呀,姜泥,现在的你瞧着真水灵,可爱极了。有本事把神符也丢掷过来,那才算你狠。”

“我总有一天要刺死你!”

“就这会儿好了,我坚决不还手。你咋还坐地上?姜泥小狗,你总不能过分到要我把脖子贴在神符上,自己一抹脖子吧?这个死法,也太霸道了。”

一个坐地上,一个站着,一个哭一个笑。

谁能想象这两位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女,是亡国的长公主,是北凉王的长子?

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比天书还难以理解参透的年轻师叔祖无奈道:“我还是去骑牛好了。”

第024章 搬山

徐凤年懒得跟姜泥大眼瞪小眼,把她晾在地上,去屋内打开行囊,除了一颗硕大夜明珠和几支毫锋锐若锥的关东辽尾,其余书籍都扔到桌上,堆积成山。

放眼望去便是紫禁山庄的《杀鲸剑》,两禅寺的摹本《金刚伏魔拳》,南海最大尼姑庵的《观音点化指》,五花八门,五十几本武学秘典,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各宗各派的上乘招数,可能离最顶尖境界还有差距,但徐凤年想要圆熟学成其中一项,都是壮举。

他一股脑从听潮亭搬来,不是想要将这几十种武学都学全,只是试图博采众长,在每本秘笈中拣选出一两适用的,可以套用在刀术上是最好,退一万步,见多了猪跑,以后行走江湖,哪怕看到一头猪能够水上飘草上飞,也不用大惊小怪。

如同下棋对弈,这些书便是一些套路定式,对手落一子便知后三手十手的方位,任由你们千般变化神通,我早早一刀杀之即可。

徐凤年拿起一本秘笈翻了几页,放书提刀,准备去白象池再练六百劈刀六百掠刀,出了门才发现姜泥还没下山,坐在青竹椅上,在那里拿袖子抹去脸上泥土,动作细腻,想必每一个扯动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天底下哪有不爱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