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马刀横空劈下,又一颗人头飞上半空。远处的雷声消弭,占据天阳的黑影,也退了个干净。
奕延勒紧马缰,一振刀身,暗红血浆滴在了地上。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一个能够站立的敌人,两千援兵,死的死,逃的逃,哪还能威胁攻城的大军。
“不用再追了,全数回城!”奕延收刀入鞘,冷静下令道。
遇上这样的异变,匈奴应当很难立刻组织人手,再来攻城。现在最重要的,是固守阳邑,还要把多余的兵马撤回上党。
葛洪和王隆能攻下城池吗?这个问题,根本不在奕延的脑海之中。
当奕延带队回到阳邑时,南门已经大开,时不时还有仓皇出逃的兵将。看到又来了一支浑身浴血的人马,这些逃兵哆哆嗦嗦跪了下来,只盼能得条活路。之前的日食还不到一刻光景,但是已经生生击碎了他们的勇气。与人相争,还有胜负可言。与天争呢?不求降罪,已是最好的结果。
奕延并未看这些降兵,策马入城。之前王隆应当是先派兵士攀上墙头,再从内打开城门。往日这样的硬攻,怎说也要折损成百上千人马,可是今日,不过是几具倒伏路旁的敌军尸体罢了。
士气为之夺,还有谁能坚守城池?
正面战场,也早就结束了战斗。葛洪亲自迎了出来:“奕校尉可是击退了援兵?”
“两千步卒,只是前驱。”奕延的目光在对方身上一扫,只见葛洪也是身上染血,显然是亲自出战了。这么快夺下城池,倒是不愧主公的信任。
“后军还会到吗?”葛洪并没有问奕延是如何取胜的,他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位府君心腹的战力。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阳邑城的城防问题。
“攻城应当暂时不会。”奕延道。
他没有追击溃兵,为的也是把今日的战况传扬出去。得知日食落雷之后,又有多少将领,敢立刻领兵,来攻阳邑呢?
葛洪心中不由一松:“如此最好。城中还有千余降兵,十几处火情,待控制之后,就要严守城门。还请奕校尉回禀府君。”
作战任务已经完成,下来就要固守城池了。为了避免被敌军堵在城中,奕延立刻要带手下人马回转上党。
看了眼城中有条不紊的灭火、整编队伍,奕延微微颔首,随着葛洪向府衙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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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大殿之上,刘渊只觉脑袋有些发木。
昨日正旦,元会刚刚开始,就出现了日食。按道理说,朝廷应当有太史令监察天象,可是汉国初创,哪能找到这样的高级人才。立国第二年,就这么碰上日食,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好在群臣乖觉,纷纷进言,说此乃晋国衰亡之招。才把气氛挽回了几分。
但是今日,战报从前线传来。阳邑被晋军夺回,而且是在攻城之事,发生日食,还出现了天降落雷的异象。
这个消息,简直就像抽了刘渊一记耳光。日蚀,阴侵阳,臣掩君之象,有亡国。这要亡的国,究竟是晋国,还是他的汉国?!
“有多少人,见到了落雷?”许久,刘渊才开口问道。
信使哪敢隐瞒,赶忙道:“从阳邑逃回的三百残兵,还有当日前去援助的刘微部一千余人马,都亲眼所见。雷声之大,数里可闻。”
这样的规模,还如何能瞒得住?怎么潞城有雷,阳邑也会落雷?上天就如此眷顾那个梁子熙吗?!
再攻上党?夺回阳邑?只要日食化雷的传闻不散,他手下兵将,如何敢硬拼这个佛子?!而且有这么一出,汉国又会不会遭受什么天谴,出亡国之兆?
见主上面色难看,侍中王育上前一步,进谏道:“王上兴兵,为的是争夺天下。如今居离石一隅,王威未震。不如趁此机会,命将四出,定河东,一鼓南下。先克长安,再以关中之众席卷洛阳。如此,鸿基可成!”
这话的意思清楚明白。现在打上党,已经不那么符合国家利益了。与其跟驻守上党的那位佛子死磕,不如换个方向,先打河东,再从司州方向攻击长安。只要能拿下长安,建立基业,正式称帝,再从关中方向攻打洛阳就简答了。
这话说的妥帖,让刘渊面上一松。不过他的性子,也相当谨慎,思索片刻后才道:“如今司马小儿在长安附近对峙,我军南下,会否让河间王与东海王联手向抗?”
晋国内战越厉害,越符合刘渊的利益。如果攻打河内,让两人心生警惕,化干戈为玉帛就糟糕了。
侍中刘殷也出列道:“王上勿忧。司马氏心思浅薄,积怨又深,未必能联手一处。如今天寒地冻,不宜出战。待到两方决出胜负,再南下也不迟。”
这是极为老成的主意。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两位司马郡王已经打了一年,早晚要分出胜负的。若是长安被攻破,他们再抢起来,也简单许多。
长长呼出胸中闷气,刘渊颔首:“此正乃孤之心意也。”
既然强敌难克,就先从河东动手吧。河东还有盐池,若是能夺下,自然更好。
至于上党……刘渊冷冷一笑。出战即遇日食,梁子熙这个臣,掩的是汉国之君,还是晋国之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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