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戴着帽子,露出来的眉眼漆黑劲利,棱角线条像美术书笔下的线条,一笔一划尽显锋利,鼻梁高挺且直,薄唇轻轻抿着,黑色衬衫衬得他禁欲又冷漠,一双略散漫的眸子淡淡扫过来,对视上的女性全都捂住了心口。
空气里传来不少女性倒吸气的声音:
“我的妈,这是明星吧?”
“怎么这么好看?!”
“是明星吧?没见过啊!”
“我去,好帅啊!”
“这个头好高啊,得一米九吧?”
“天啊,好帅啊!麻麻我恋爱了!”
江栩吃个冰淇淋吃得好好地,冷不丁看见这么多人回头盯着他们看,被吓了一跳,又看她们一直盯着枭爷打量,眼里发着光,嘴上念念有词不知道说什么,江栩怕得不行,头一低,朝燕廷枭说,“枭爷,我们快走吧。”
“抓稳了。”燕廷枭说。
“嗯?”江栩紧张地抓住他的肩膀。
手里的冰淇淋却被枭爷拿了下来递给了马超,随后他转身就朝外大步走,穿出人群后,步伐越来越大,像是在跑。
江栩张开手迎着风高兴地喊,“再快一点——”
马超和燕卫们着急忙慌地跟在后面,恨不得以身代替,毕竟枭爷的腿还不能承受那么大的重力。
燕廷枭只跑了几分钟就停了下来,已经到了马路边,等红灯的间隙,他偏头看了眼江栩,小丫头眯着眼看阳光,被风吹起的长发飘在空气里,她笑容单纯又可爱,眼里盛满了璀璨的光。
她说,“枭爷,谢谢你,我好开心。”
和此时此刻的表情一样。
她轻轻绕过地上的蚂蚁群,一边走一边冲燕廷枭说,“枭爷,谢谢你。”
燕廷枭没说话,只是想着把事情跟董玉华说一声。
马超从花园那边过来,悄声问,“爷,真的要带她去见?”
燕廷枭喉咙里溢出一声“嗯”,“我答应她了,不能食言。”
“那万一……”马超犹豫着,“万一她要是受刺激了怎么办?”
董玉华听说燕廷枭要带江栩去见江远山,也是跟马超一个想法,“要是她受刺激怎么办?”
燕廷枭目光看向花园里正在除草的江栩,嗓音低沉又暗藏一抹温柔,“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她。”
如此,董玉华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于是,带江栩去见江远山的章程就这么敲定了。
八月二号,那天恰好是江远山的生日,江栩提着之前花了五百块巨额现金买下的灰色西装礼盒袋,心情极好地坐在后座,董玉华今天病恹恹地,眼睛也有些红,大概昨晚没睡好,也或许一想到今天就彻夜难眠辗转反侧,脸上扑了粉也挡不住憔悴和沧桑。
一路上,江栩都在叽叽喳喳地控诉爸爸有多久没来看她了,这么算下来,已经过去三四个月了,从来没有这么久的,爸爸通常都是一个月都会来看她三四次的,从没出现过三四个月过去了,还没来看过她一回的现象。
路程较远,她在后座折腾了片刻就睡着了,燕廷枭把她揽在怀里,让她睡得舒服些,小丫头手里还死死攥着礼盒袋,那是准备送给江远山的生日礼物,她还写了一张生日贺卡,上面画了三个小人,右下角写着爸爸妈妈我爱你。
董玉华昨晚看过之后,一个人在房间里哭了很久。
这些江栩都不知道,她还沉浸在第二天就要见到爸爸的喜悦当中,连吃早餐时桌上那微妙的氛围都没注意到。
燕卫们和马超都做好了即将见到小巨人的准备,眼观鼻鼻观心地连半点存在感都没敢多刷,几乎吃完早餐就不见人影。
车子中午到达杨市郊区的墓园,江栩已经醒了有一会了,瞧着外面的景象有些奇怪地问,“这里是哪儿?”
董玉华坐在副驾驶没说话,只是目光看着窗外那一片地方。
车子终于停下,燕廷枭率先下车,冲她伸出手,“来,下来吧。”
江栩有些茫然地下了车,她目光所触皆是一块块墓碑和墓碑前放置的白菊,门口还有个老头看守,马超已经朝他递了盒烟。
那老头没想到还记得江栩,冲她说,“不用登记了,进去吧。”
江栩没听懂,只是跟在燕廷枭身后一步一步往里走,脚步声响彻在安静的地砖上,一声声钝钝的响声宛如敲在人的心尖上,在她的胸腔里沸腾出海啸。
她抗拒地不敢往里走,脚步迟疑,眼睛一抬,看见的是燕廷枭的背影,他今天没有戴帽子,一头白发很是扎眼,黑色西装齐整熨帖,他就那样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江栩恍惚觉得自己从前似乎看见过这一幕,可她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晃神的时间里,燕廷枭停了下来,身后马超递来一束白菊,他送了上去,随后轻轻拂开墓碑前的落叶。
江栩顺着他的动作,视线终于落到他停住的墓碑前。
她识字不多,最近刚把爸爸妈妈和燕廷枭的名字练到写出笔锋来,是以,刚看见墓碑,她就读出了上面那熟悉的三个字。
“江远山——”
她念完,有些茫然地看着董玉华问,“妈妈,爸爸的名字怎么在这里?爸爸人呢?”
董玉华眼眶发红,“你爸他,就在这里。”
江栩四下看了看,“没有啊,他在哪儿?”
“小栩,你听妈妈说,”董玉华眼泪落了下来,“你爸他……已经死了。”
江栩懵懂地问,“死了?”
她没有哭,似乎没有理解死这个含义,“是像蚊子和苍蝇那样死掉,再也不动弹了吗?爸爸也……像那样死了?”
“是的,不动了,不说话了,再也……不能和你说话了。”董玉华哽咽着道。
江栩怔怔站在那,她目光看向墓碑上的照片,爸爸在看她,她轻声喊,“爸爸?”
没人回答她。
她再次出声喊,“爸爸?”
有风吹来,将董玉华的哭声送到了耳边。
江栩茫然地环顾四周,终于明白,这里是死人的墓地,耳边的风声像谁的哭声,撕扯着喉咙发出的声音,难听又刺耳。
是谁在哭?
她捂住耳朵,蹲在地上。
鼻端闻到男人冷冽的气息,是枭爷,她睁开眼去看他,脑子里却忽然跃出一个画面——太平间里,她发了疯地喊着医生,指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让医生再检查一遍,她看见枭爷站在那里,他有力的臂膀揽着她。
也是和此刻一样,在她耳边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