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随着太阳的升起而周而复始,阳光刺眼却不燥热,让夏日中树叶绿的心颤,零零散散的人们坐在广场的台阶上休憩,他们前方的街道充斥着穿梭而过的马车,身后是仍未完工,却宏伟无比的白塔。
而在另一侧的码头上,一艘艘货船在河面停靠,翡冷翠依旧笼罩在诸神的偏爱下,或许直到末日来临。
山腰上的宅邸依旧一如一只沉睡黝黑的野兽深嵌进石头里,时值盛夏,大厅里依旧生着火,空气中漂浮着灰尘,亚德里安沉默的坐在壁炉边,剔透的眼睛空荡荡的映射出跳动的火苗,仿佛他所有的情绪都被火烧的一干二净。
尼尔加在塞尔斯的门口盘腿坐下来,这样瑟兰因一有需要,就可以立即召唤他,但平时里瑟兰因不让他踏入这个房间。
“吱呀”一声,门缓缓推开,瑟兰因疲惫的走出来,他的表情十分可怕,此时已是半夜,墙壁上的蜡烛亮了起来,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从瑟兰因的脸上,尼尔加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如同小时候的冰风暴袭击了城镇。
“塞尔斯怎么样了?”他急着问道,伸长了脖子往屋内看去,“我想看看她。”
“她没事。”瑟兰因沙哑的开口,“但离恢复意识还需要几天。”
塞尔斯面如石膏苍白僵硬,平躺在床上,她沉睡的模样就像是一具真正的尸体。床单几乎被鲜血染红,她手腕上插着一只金属管子,刺进了皮肤,而金属管子的另一端则连着瑟兰因的手腕,或许他正想办法用自己的血来维持她的生命。
一股寒意拥入肺部。
瑟兰因幽幽的盯着尼尔加,和以往一样神情严肃,他理性、谨慎,尽管心力交瘁了一晚上,他仍是保持着镇定,但可以看得出他正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从现在开始,他终于明白为何旧神执意的要找寻两位神明的心脏,只有两个心脏在厮杀中力竭,塞尔斯才能从中掌控这股力量。
但以命换命,塞尔斯绝不会同意,瑟兰因不由苦笑一下。
“你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吗?”仿佛不死心一般,瑟兰因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想让我做什么?”尼尔加望向瑟兰因那双幽深的蓝眼睛,“只要能帮帮她。”
而这时,瑟兰因却沉默了,尼尔加不禁朝他跨出一步,质问道:“瑟兰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现在躺在床上,像个死人,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吗?如果你没有办法,我就召回所有的新神,大家齐心协力总能想出对策。”
瑟兰因冷冷笑起来,脸是如此的阴沉,他拽起尼尔加的衣领毫不留情的将他拉进自己的面前,怒不可遏:“我做的远比你想象中的多,我可以把我自己的命交给她,甚至还有你的,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没人知道。我也可以直白的告诉你,即使召集所有新神,如果你的命能救塞尔斯,乌洛安会第一个动手,你觉得会有几个人站在你这边。”
他对着尼尔加异常平静的说道:“没有人会在乎你的命,除了塞尔斯和亚德里安。”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看看你的样子,我差点忘了你曾经是个多么可怜的小东西,就和你的兄弟姐妹一样,贪生怕死。”瑟兰因松开尼尔加的衣领,尼尔加失去平衡踉跄退步,瑟兰因嘲讽看着他如一滩烂泥依靠着墙壁:“你与我们唯一不同的是,你一直都是如此幸运,总有机会活下来。”
瑟兰因的话无疑又给他捅了一刀子,在他肚子里上下翻搅,尼尔加恶毒的反诘道:“我幸运?我是贪生怕死,这是人之本能,没错,我是可怜又可悲,我的出身不配与你们平起平坐,更不配得到塞尔斯的青睐,我是个妓女的儿子,所以我即使成了神也是罪孽的化身,你就应该杀了我去救你的爱人,动手啊,蠢货,杀了我成全你高尚的爱情,但你也别认为自己是个好鸟,擦干净你的眼睛好好看一眼,我的感情并不卑贱。”
尼尔加承认自己从未拥有过爱情,就连爱情甜蜜的香味都不曾闻过,残酷的现实包含着某种深意的讽刺,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人沦陷进去,爱情冰凉的气息笼罩着他,而现在那股冰凉也快要消散了。
瑟兰因不再看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说,转身走开,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在摇曳的火光下,尼尔加拖着僵硬的双腿缓缓来到门前,塞尔斯就在里面,他将头抵在门框上,遮挡住了湿润的双眼。
尼尔加一直守在她的门外,一点也不在乎瑟兰因冷酷的目光,他会在她昏迷的时候给她念书,刚开始还有点难为情,读的磕磕巴巴,但紧接着就自然流畅多了。
几天后,塞尔斯从床上坐起来,亚德里安依旧心存希望,但瑟兰因什么都不说,经过几十天的斗争,他比以往更加沉默,彻夜不断的守着塞尔斯,抱怨、叹息、怨恨统统没有,他好像认命了。
她揉着眼睛,对尼尔加说道:“你对我读书了,是吗?”
尼尔加红着脸点点头,手足无措的将准备好的鲜花献给她,而根部早就被他的汗水浸湿了。
“我总感觉有人在跟我说话,下次别读精灵的诗歌了,他们啰嗦的让我心烦意乱,一朵花而已就能想到上千个形容词。”她对他微笑,吻了吻鲜艳的花瓣。
“我以为对你念故事,会让你做个好梦。”
“我当然做梦了,我梦见自己在空中飞翔,扎进柔软的云朵里,继续飞向神秘的夜空。”她把金属管子从身下拔下来:“一说到我的梦,就想出去看看。”
尼尔加紧张的说道:“别这样,塞尔斯,你不能扯下管子。”
“别担心,一时半会我不会出事,真是有趣,一直以来,是我们让凡人羸弱,饱受生老病死的痛苦,如今我算是体会到了。”她摇摇头,“你陪我出去走走吧,瑟兰因和亚德里安肯定不会让我出去的,你去我衣柜里找出一个帽子,遮住我的头发,咱们偷偷溜出去,一个小时之后就回来。”
尼尔加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他现在除了满足她的要求以外,无法做其他的事迫使自己感到安心,他很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而并非停留在日常普通的交流上。
此时临近午夜,尼尔加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塞尔斯在寂静的街上漫步,酒馆里还亮着灯火,杂乱的吼叫声此起彼伏,会一直持续到太阳升起。
塞尔斯心满意足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但尼尔加却愁云笼罩,只管阴郁的盯着前方。
“你想不想去小酒馆里坐坐?”她兴奋的提议道,“我喜欢听里面的人唱歌,那些人总能唱出不同的小曲,说出离奇的故事。”
半响身后都没有出声,她不禁回过头,尼尔加正看着她,皱着眉,透着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