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大地上,张永宝身上仿佛被披上一层银纱,面目隐在暗影中,只余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趁着月光闪闪放光。立于那里宛如魔神降世。自从武道大圆满以后,他一直以疯魔为拳意苦苦追寻着心中的大道,这条大道上只寥寥数人却无法结伴而行,他知道董兆丰已经先行一步领悟了隔空劲绝技,他想争,急不可待!可越是着急就越发现心头破绽多多。这期间他怀疑过自己的天赋,还觉得是年轻时的一段恋情影响了他。然,魔障已生,入眼处人人事事皆可成心魔。王秉建的恩,张永刚的忘恩,赛缪斯和法比奥斯加诸在他身上的追杀之辱,李虎丘的飞刀带给他的惊恐感觉,还有周青云……他内心激荡,百感交集,只觉得一会儿恼怒,一会儿惭愧,一会儿懊恼,脑海中诸般念头齐至,心胸之中怒火难平只想立即与人动手斗个痛快才好。他放任自己陷入这种混乱,心头一个声音在呐喊:疯吧,疯吧,不疯不成魔,要想登上武道之巅岂能不冒险?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脚步声入耳。借着月光他循声望去,一前两后,三个人正奔向这里。李虎丘果然如约将两个洋鬼子带到这里。
四人见面,赛缪斯虽惊却不惧,此次华夏之行损失已经惨重,不把巴陵珠拿到手一切付出都是枉然,他已没有退路,即便是这次牺牲了法比奥斯也在所不惜。法比奥斯每使用一次神药精力气血便会虚亏一部分,相应的药效和法比奥斯服药前的能力也会下降。没有一年半载养不回来,可现在,他已经在两个月内服了两次药,这种严重透支生命精华做法已经将法比奥斯旺盛的生命力消耗大半,他已经没有多大的使用价值。赛缪斯的目光停留在李虎丘脸上,口中的哨子忽然发出尖锐的声音。法比奥斯闻声从怀中掏出最后一瓶药毫不迟疑吞了下去。不大会儿,眼睛已变的血红,身体则开始膨胀。
此时此刻多说无益,一切都已拳头为准。赛缪斯不等法比奥斯神变完成,一声呼哨指挥法比奥斯直奔冲上来的张永宝。他将双手一分,手中两团白火熊熊,呼的一声丢向李虎丘。另一边,法比奥斯狂猛的气息散开,野兽般的双瞳将张永宝照定,猛然一跃扑了上去。
绝顶对绝顶,神变对圆满,貌似赛缪斯一方略占上风。此战的关键在于张永宝在李虎丘解决完赛缪斯之前能否抵挡的住。
张永宝已经下定决心,他只给自己留了两条路,杀死敌人或者被敌人杀死,死也不再退半步!他已意识到过去那假疯魔只能单纯提升气势,却不能帮他在武道上前进半寸。所以这次他决心真疯魔一次,全无顾忌没有权衡,彻底忘却心中诸般念头。人若真个无忌,何人何物还能成为魔障?
李虎丘不是第一次对战赛缪斯。形势明朗,他不想在这个人身上浪费宝贵的精气和体力。他的飞刀是从心而发,非精气神合一难见威力。面前这个人不值得他这么做。所以他决定攻心为上,他从怀中拿出那枚冒牌儿的巴陵珠,原来只是一只浅绿色的琉璃球中间装了个极小的灯泡和一小片电池。当时惊鸿一瞥,赛缪斯只看见那球放出光芒一闪即墨李虎丘便已跑远,他先入为主的认为那光球定是巴陵珠无疑,当时李虎丘已跃下楼,情势急迫哪容他多想,只好一路苦追至此。现在突然看到李虎丘拿出的光球绝非巴陵珠,他不禁心中巨震,大吃一惊的同时怒火冲天。
李虎丘避开飞过来的两团火,趁着赛缪斯暴怒失神的瞬间一跃而至,举手一拳直取对方眼窝,这一下看似简单,却胜快速绝伦。俄顷及至,极难躲避。赛缪斯毕竟不凡,连忙抬手抵挡。却不料李虎丘要的便是他这一下。
拳掌相交,赛缪斯一向自负力大无敌大手猛然一握便想拿住李虎丘拳头,不意这一握竟突然发现手指用不上力道。心中一惊,连忙后退,只觉得手掌剧痛无比。月光下看的很清楚,已经鲜血淋漓,竟被李虎丘用指缝滚子隔断了连接手指的血管和筋络。李虎丘含了必杀之心,早不计较什么手段是否光明,更何况这指缝滚子虽属暗器之流却也是他从小苦练而成的绝技,跟赛缪斯的火团儿并无区别。赛缪斯退,李虎丘追,退的自然不如追的快,眨眼的功夫已到了近前,探手去抓赛缪斯前心,赛缪斯不敢再用手去抓,只得拼尽全力吸胸后退。原本算计着堪堪躲的过,却不料,李虎丘这一下同样还有暗手,袖中一柄飞刀已露出锋芒,狠狠刺进了赛缪斯的胸肌。赛缪斯吃痛,更加惊慌,李虎丘近步跟身,抬腿便是一脚狠狠踢在他的裆部,碰的一声,将赛缪斯近三百斤的体魄踢起数米高,眼瞅着那巨大的身躯栽落尘埃发出轰的一声,才缓缓收回腿。走过去一看,赛缪斯被这一脚踢的面如酱紫,身体抽搐蜷缩成一团,神情十分痛苦。李虎丘冷笑一声,道:“这里不是意大利,没人请你来,对付你这种打上门来之辈,什么手段都是正大光明的。”抬腿重重踢在赛缪斯的太阳穴上,帮他结束了痛苦。
另一边,张永宝与药物刺激后神变的法比奥斯也已斗的不可开交。一个是决心以疯魔入道的圆满大宗师,一个是天赋异禀以药物强行提升境界的怪才。有趣的是两个人都有过幼年长于野外的经历。法比奥斯是婴孩时代便被狼群收养十余年,张永宝则是童年时走丢在大山中,茹毛饮血了数年才得还人间。此时此刻,二人的战斗早已不是宗师级武道家的打法,一个疯魔,一个痴傻嗜血,斗在一处,全不管自身极限。拳对拳,脚对脚,牙齿,指甲,无所不用其极。乍看上去全无半点技术含量。
李虎丘在一旁观战,并不急于插手,他发现老疯子此刻已进入了某种玄秘状态,虽然貌似失去理智般的胡乱抓咬,其实每一招每一式都未失章法。这么多年磨炼出来的疯魔拳意早融进了他的骨子里,此时此刻,他似每打一拳都是天赐良招,每踢一脚都堪称妙腿偶得,羚羊挂角玄妙难寻,当真变化多端诡异绝伦。看来一时不能落败,此时若出手帮他,很可能让他错过某个极大机缘。
再看张永宝的对手,神变状态下的法比奥斯反应动作都已快的离谱儿,张永宝的拳脚虽然厉害,他却仍可应付有余。并且他巨力惊人,双方每一次拳脚接触,他都占据上风。每一拳每一脚都对张永宝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拳脚无心人有意,心如疯魔意还在,张永宝已由疯入魔,早忘记身体的痛苦,只一味的由着心中的狂意忘我的疯魔下去。突然,他探出去的一抓与法比奥斯的拳锋撞个正着,骨节碎断的声音清晰入耳,张永宝却似浑然不觉,举手投足势若霹雳仍然狂攻不休。十指连心,但张永宝的心已疯魔不知痛为何物。这一下的伤害与之前李虎丘隔断赛缪斯的手筋相比还要更甚,张永宝却没似赛缪斯一般失去方寸。指断掌还在,断指后的巴掌却避过了法比奥斯的拦截,重重的轰在法比奥斯胸口上。
碰,法比奥斯连退数步,张永宝如影随形,探一只手去掐法比奥斯咽喉,同时提膝猛顶法比奥斯肺部。一声闷响,这一下顶的结结实实。李虎丘看的清楚,心道老疯子这下赢了!不知为何法比奥斯服药后的能力比在大堤上那次差了许多。
正思忖间,恶斗的情势竟又生变化。张永宝疯魔,法比奥斯难道就是正常的吗?李虎丘以常理推测,却不知这药物刺激出来的神变宗师不仅体力过人,抗击打能力也远胜彼辈。张永宝力逾千钧的一记膝撞竟只撞断了法比奥斯几根肋骨,而他却一口咬到了张永宝伸向自己咽喉的大手,发力一咬,竟将张永宝的两根手指咬断半截。接着他的头毫不停留的撞上张永宝的胸口。老疯子被撞的仰天栽倒,鲜血狂喷。法比奥斯比疯子还疯,扑上去撕咬张永宝。李虎丘暗叫不好,便要发刀。好一个心如疯魔意还在的圆满大宗师!只见他剧痛加身浑然不觉,饿虎临头的压力下凛然无惧,危急关头他的拳脚依然未乱,躺在地上一脚兔子蹬鹰竟将扑上来的法比奥斯蹬起一丈高。紧接着人立而起,不等法比奥斯落地猛的一头撞在他胸口。
法比奥斯已被他亡命一脚蹬的五脏受损,又身在半空无着力处,哪里还躲的过去这一撞,被张永宝狠狠的撞在胸膛上,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张永宝却紧跟上去,狠狠的一脚踏在法比奥斯小腹上。绷得一声,竟将法比奥斯生生踩爆!一刹那血肉横流,红的,绿的,黄的,臭气熏天趟了一地。
张永宝浑身浴血,站在法比奥斯尸体上纵声狂笑,“哈哈……,神变又如何?老子昧心蒙智只专一道,纵然不能领悟那神道之境,却可以做到忘我忘招,用招式和气势弥补这力量的不足,到底还是打死了你这神变的傻瓜!哈哈……”
第190章 自由常在高处飘
月若银盘,色若银霜,洒落在大地上,银色的月光被夜染黑的鲜血交相辉映。一阵清风拂过,将空气中的血腥味道送的老远。被鲜血染红了大半身的张永宝站在通身黑毛体型巨大的法比奥斯尸体上。这诡异彪悍的情形令人一见难忘。张永宝的狂笑终于停下来,注意到李虎丘一直静静的注视着他。“你不想找周青云报仇了吗?”
张永宝忽然怔住。李虎丘又问道:“或者你找周青云根本不是为了报仇?”不容张永宝说话,又道:“你让自己先陷入对王秉建的敬重之情,然后以此为由杀了自己的亲弟弟,灭亲情绝人性,杀了这许多人后你自觉已经成魔,自昧心窍以疯魔心入武道,最终所求的却是纯净通明的内心世界,不垢不净,似有似无,与人交手时再不受心中百感影响,信手一击便是最强招式,若我没猜错,你所走的乃是打熬身体磨炼气血之外的通往武道之巅的另一条路。”
“你是怎么知道的?”张永宝吃了一惊,内心中似已认同李虎丘的猜测。
李虎丘想起那怦然心悸的感觉,正是那份埋藏于内心的执着让他练成了那手绝世飞刀。“因为这心境我也曾体会过,那是某一种情感的极致升华后才有的体验,对于武道家而言,这种感觉如果常在,的确可以弥补体力上劣势越级挑战强者,如今你已做到了,等于踏上了这条你梦寐以求之路,周青云也好,其他人也罢,对你而言已无意义。”
“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见识,原来你早有了这种心境,难怪你没有宗师境界时便先有了势!”张永宝的手指被咬掉两截仍在滴血,神色之间却似丝毫不受影响,咧嘴笑道。“周青云的确已无关紧要,但是你呢?”
我?李虎丘一笑,“张永宝,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假疯子,所以我喜欢叫你老疯子,但是打从今儿起,我决定不再这么称呼你,因为你已经成了真疯子,我一直觉得咱们两个走在一条路上,天下没有第三个人跟你我同道,‘其他人’都在靠拿捏气血磨炼体力来提升自己,而你靠的是绝情绝性,而我则是大情大性,你能极致于绝情,我却可以为情而至极,你我今后若为对手,时时切磋,你未必没机会迈过那道槛儿,你别忘了我本来的天赋是极低的。”
张永宝眼睛放光,兴奋之色溢于言表,“你说天赋提升跟炼心的诀窍有关?”
“催发心血是每个人力量的源泉,人心之力无穷无尽,你可曾听说过有孩童被压在车下,孩子父亲奋力一举竟能将十余吨卡车推翻,这便是心中之力了,平日里潜藏在你我内心中,当情绪达到极致的时候便有可能将它发挥出来,这股力量的强大你已经有过初步体验,想像一下它如能在你体内奔流,时刻磨炼你的筋络血脉,天长日久你当如何?”
张永宝果然心动,下意识问道:“你知道运用心力磨炼自身的方式?”
李虎丘昂然道:“否则我又何必跟你说这么多。”又道:“你一心求武道,可曾想过你迟早有一天也会死,这一身本领如不找个好传人继承,你可对得起传你功夫之人?”
张永宝已开始犹豫难决,李虎丘续道:“你是想现在跟我决一死战?还是加入自由社常常与我切磋心得,再收一个好徒弟将一身功夫传于后世?也许你担心今后会为我驱策不得自由,放心,自由社需要你的时候一定是遇上了值得你出手的敌人,这种人绝不会多,一旦遇上便是良机。”
张永宝终于下定决心,“答应我三个条件便跟你走,找个天赋不在尚楠之下,年纪不超过二十岁,有一点基础但没有入暗劲的年轻人,把你领悟的心诀传授给我;我身上血债累累,但我不想离开华夏,身份问题……”
“交给我来办!”
“周青云怎么还不来?”
“他来不了,我外公早对他产生怀疑,巴陵珠被盗他嫌疑极大,卖了巴陵珠之后他便已经被监控起来了。”
“你根本没打算让他来?”张永宝神色凛然愤而怒视着李虎丘。“如果我不是你料想中的张永宝,一心一意要给王叔报仇,你准备如何对付我?”
李虎丘叹道:“你善观人心,此事显而易见,何必要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你累了,该休息时便休息吧。”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李虎丘和沈阳坐在屋檐下闲聊。
“巴陵珠终于到手了?”沈阳似有所指。
“有话直说,我知道你好奇着呢。”李虎丘摆出一副知无不言的架势。
“我不明白的是你外公怎么肯配合你给周青云争取那一天时间?”
“因为他也想知道那沉船里都有什么,巴陵珠在国家手里只是一件国宝,有关部门不会用它去打捞那艘船上的国宝。船沉没的地方在南海,只是号称华夏领海,谁都知道那里附近海岛上的驻军不是华夏海军。”李虎丘的情绪降了下来,沉声道:“创立自由社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真做起来了看见你们都在为之努力,就不想再放弃,不管遇上什么困难都要想尽办法克服,咱们现在最缺的是钱,我筹划这件事也是逼不得已。”
沈阳点点头表示理解。两个人虽然都还年轻,却过早经历了太多如刀世情的洗礼。弱肉强食的江湖里长大的他们,尽管良心未泯,却不等于他们就是善良的,他们只有良,善却是他们生存下来的第一大忌。
“怎么忽生许多感慨似的?”
李虎丘摇摇头,自嘲笑道:“自由社,原来所谓的自由都是相对的,希望咱们所求的自由能让更多人觉得自己是相对自由的。”
沈阳眯起眼仰首看太阳,脸上铺满了阳光,他忽然笑了,道:“那年我九岁,已经知道我师父是做什么的,也知道我是被他们拐骗出来的,那时我一直想要离开诈门,寻找我的亲生父母去,有一次师父硬要跟八姐睡觉,我逮到了一个逃离的机会,一路跑到派出所报了警。”
他说到这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叹口气。李虎丘却已猜到他要说的是什么。
“师父住的地方离派出所只有不到两百米,我当时却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有关联,结果你能想象,八姐成了他的女人,而我被狠狠收拾了一顿,如果不是八姐求情,我已经死了,从那时起我就没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真正的自由,那些所谓的自由和平等连它们的捍卫者都不相信,这个世界有好人但没有自由平等,哪里都一样,所以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渴求离开诈门。”
李虎丘深以为然,赞道:“说的好,哪他妈都一样,诈门和盗门一样,江湖和庙堂也一样,咱们成立自由社的目的就是偏偏要跟他们不一样,咱们不权衡不妥协,喜欢的事情想做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想管便去管,痛痛快快才是真自由。”
沈阳微微一笑,道:“你能想明白这道理,咱们这自由社便算成功了一多半!”又道:“巴陵珠到手,下一步就是取宝了?”
“还要做一些准备工作。”李虎丘想了想,又道:“这件事做成之后咱们自由社便算步入正轨了,到那时天高任鸟飞,金师傅的梦想,梁师傅的愿望,还有你的我的尚楠和帅五的,许许多多人心中的愿望咱们都能一点点去实现,这事儿做起来太有趣了。”顿了一下,忽问:“老沈,你的愿望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