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落雁脸儿微红,拿这厚脸皮的家伙没办法,柔声问道:“很疼吗?”
“还行。”虎丘赔笑道:“你哪里舍得真下手。”
“看你如坐针毡那样气就不打一处来!”萧落雁嘟着嘴说道:“一天到晚陪着小狐狸精我说过什么了?不就是让你陪我和妈来听一会儿佛经吗?推三阻四的臭德行,真把自己当宝贝了。”
李虎丘一脸谄媚笑意:“你这妈叫的比我都亲了,是我该把你当宝贝才是,你要喜欢捏,晚上让你捏个够。”
萧落雁没搭理他这茬儿,幽幽道:“连妈妈这真心听经的都知道莲花座上讲经的那位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你说座下这么多达官贵人政商显要,哪一个是糊涂的?他们会看不破吗?”
虎丘笑道:“那看怎么理解了,应该说这些人中绝大多数也都是真心来求布道的,比如宋义和安靖国求的是招商引资的政绩,包四航和尚易夫求的全家老少平安,有些人求的是搭上别人的大船好出海,总之各有所求,只要心中所求之事能实现,这经听在耳朵里便是真经,谁还会在乎讲经人是不是真佛?”
萧落雁悄悄一指场中靠后坐着的一名中年男子,悄声道:“他就是前几天给你的小狐狸精制造了一点小麻烦的刘志武,你倒说说看,他在求什么?”
李虎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刘志武,只见此人长的矮壮敦实,阔口浓眉,气质沉厚凝重,果然颇具风范,单是这长相便无愧走私巨枭的身份。嗤笑一声道:“这人求的是保住全家老小的平安富贵,这头安靖国养了十年的大肥猪现在到了待宰之时,他自己还毫无所觉,居然还妄想登上谋门这艘大船出海继续做他的发财大梦。”
萧落雁道:“你爸来浙省没住进省委招待所,却住进了福德堂旗下的大江南,看来他这位钦差大人来浙省就是揭盖子的,照今天的情形看,他这趟东南之行的前景恐怕不乐观。”言语间颇有担忧之意。
“李援朝眼光毒辣,老谋深算,他的政治智慧不是你我能揣度的,本来我也跟你一般想法,但上次跟他见过一面后,我觉得咱们的担忧大可不必,他对东南的形势看的很透,我看他分明胸有成足,根本没把乔宝山那伙人放在眼里。”
“这一点你们爷俩还真像,你不是也没把座上那位和谋门放在眼里?他一部级就敢瞧不起乔宝山这准常委级的书记处书记,你一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自由社小龙头就敢藐视人家坐拥几十家海外名企的谋门人王。”
贼王笑道:“我跟他像就对了,你跟我妈不是也挺像的,现在外头都在传你是她的私生女呢。”又道:“过几天海内外客家恳亲论坛要在甬大召开,到时候东南地区的各路神仙和妖魔鬼怪大聚会,李援朝也会出席,并且会当众先中央相关部门几个小时透露政府的新决策,届时必将震动整个大东南!”
萧落雁黛眉微蹙,将目光投向莲花座,幽幽道:“真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个圣洁如莲的女孩子会是你口中的阴狠毒辣的谋门大佬,就算是,我相信她也一定是身不由己的,真搞不懂为何你们这些臭男人会这么喜欢跟人斗来斗去?”
座上聂摩柯正说道:“大慈悲心是,平等心是,无为心是,无染著心是,空观心是,恭敬心是,卑下心是,无杂乱心是,无见取心是,无上菩提心是,当知如是等心,即是陀罗尼相貌。”摩诃无量上师讲经的样子果然宝相庄慈,令人一见便生亲近之心。
虎丘听罢笑道:“不是我们喜欢争斗,是这世间需要人来争斗,每一次大争之世过后的反思都是人类积累智慧的契机,争啊争的,道理便有了,道家学派便也有了。禅机出来了,佛也跟着出来了。人的智慧也越来越深广博大。”又道:“你看她说的多好,把一颗佛心说的千变万化,其实是在说人心既是佛,想成佛先问己心,李援朝信自己走的路迟早能成佛,莲花座下的这些人何尝不是?大家各有执着,殊途同归本无分正邪,胜者为王败者为贼,争的是优胜劣汰罢了。”
萧落雁呸了一口,“歪理邪说,什么叫无分正邪?你这叫混淆黑白不分香臭,给你们这些好斗的臭男人找耍弄阴谋诡计和好勇斗狠的借口,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个人那点想法,区别无非就是你老爸那叫抱负,莲花座前某些人那叫野心,你的是理想,人家的便被你们说成贪欲。”
“爱妻言之有理。”贼王丝毫不以为忤笑嘻嘻送上小马屁一枚,又说道:“李援朝来贯彻中央决策,建港口打走私,都是为了国计民生,这些人聚敛财富到了一定程度,迟早也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没听人说吗,一般有钱是自己的,特别有钱是大家的,极特别有钱那就是国家的,迟早殊途同归,李援朝这趟来便是来把某些极特别有钱人兜里的钱变成国家的来了,现在满世界在闹金融危机,港岛上一场金融战需要国家一笔巨资投入,想在东南搞大动作,也需要大笔资金,如今正是杀肥猪取他们骨肉肥膘修港口的最佳时机。”
萧落雁抿嘴一笑,道:“挺好的事情到了你嘴里也变了味道,那咱们现在也算有钱人了,咱们的钱算谁的?”
李虎丘不动声色道:“有时候是自己的,有时候是大家的,有些时候还得是国家的,反正就是不能一直当成自己的!”
贼王近日经常向程学东请教花钱的道理,对于这方面颇有心得。说起这事儿来字字诛心入木三分。萧落雁听罢不由倾心敬服。暗自思量,臭男人不学有术,天下的道理都从江湖中学到,话歪理不歪。
座上摩诃无量上师的经已讲完,谢松坡从座下起身对众人发出邀请,请到场之人入月憩园用素斋。人群纷纷响应,大家乱中有序的进入月憩园。李虎丘和萧落雁站在一边无动于衷,看样子是打算敲退堂鼓了。聂摩柯穿上布袜云履,莲花碎步来到二人面前,师奴魔童跟在左右。见她慈悲眉微蹙,方便眼一扫,隐含佛光。笑道:“贼王好闲在,这位就是福德堂的萧总吗?上次在这里见识到你的风仪,便佛心难守一见难忘,怎么不进去品尝一下龙锟钰师傅的素斋?龙师傅是从美国归来的佞幸客家,一手莆田少林伙房菜天下一绝,吃了管保你们不后悔,就算贼王不爱吃,与你同来的坐在车上那位兄弟一定会很爱吃,龙先生有很多业余爱好,其中尤其喜欢弓箭,他有一把家传的十八石牛角铜线弓,一直想请你那位神枪手兄弟品鉴一下呢。”
谋门中老祖和人王以下有三大谋主,太公,飞熊,佞客,佞幸归客,佞幸者泛指凭巧计而非正途获得赏识重用之辈,谋门中的佞客都是身负各种奇巧伎俩之辈,看来这个尚未谋面的龙锟钰想必就是当代佞客了。
虎丘不露声色,道:“既然上师有命,敢不从命?”说罢,带着萧落雁,招呼燕东阳随聂摩柯一起进了月憩园。
第269章 追云箭,东阳神技惊四座
月憩园待客厅门前站定一人,逢人便笑,但绝无一位客人愿意多看此人一眼。并非因为他生的丑陋,实是此人长的太凶悍威武,看之一眼便觉得杀气腾腾,尤其是他一双龙眼观人时如猛兽阴窥,会让人不自觉的心生自惭卑微之念。只见他长得马面龙须,九转朱砂赤眉,目光炯炯如电,又大又高的鹰钩鼻子,唇厚口方,威猛已极。身材高大雄壮便如是一座小山摆到了门口,但见他腰背微屈,呈蓄力待发之势,站在那形、意、气俱有虬龙气魄,气势慑人。
聂摩柯引着虎丘落雁在前,身后跟着师奴魔童和燕东阳,四人来到待客厅门口。左右无别人,聂摩柯毫不避讳引荐道:“贼王,我来向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谋门佞客龙锟钰,之前咱们几次接触时他正在美国干一件筹谋多年的大事,如今才得手归来,听说了你们兄弟的轶事后便一直说定要与二位一会。”又看一眼李虎丘对龙锟钰道:“龙师傅,这位便是前阵子我跟你说起过的华夏贼王李虎丘,又一指燕东阳继续说道:这一位如果我们的情报无误,应该叫燕东阳,上次海角一会虽然无缘一见但这位燕兄弟的本领却让人永生难忘。”
龙锟钰上下打量李燕二人,片刻之后才一抱拳说道:“早就听人王和太公多次说起二位,今日一见的确不同凡响,贼王年纪轻轻便已是宗师境界的武道家,真令我这庸碌取巧之辈敬佩。”
李虎丘抱拳拱手自谦道:“什么贼王的就不必客气了,宗师什么的也是撞大运而已,跟真正的高人比不值一哂,倒是龙师傅往这一站,形意气皆具龙像,不愧为圆满大宗师级别的大高手,我若眼不拙,龙师傅练的应该是南少林五形龙爪功的秘技,架子是形意拳里的龙形,拳意入形骸,龙师傅的拳法之精已达拳、意、人合一几乎无坚不摧的境界。”
贼王这番话一出口,龙锟钰禁不住动容,心道,我以圆满境界看他绝顶修为,居高临下自然看的清楚深浅薄厚道行几何,他不过绝顶境界,不但能一语道破我是圆满境界,而且还可以看出我练习的秘技和基础的架子,更能一眼识破我已将拳、意、人三者结合,能有这等眼光者非曾经沧海不可,贼王显然不是,那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再看贼王身后的俊酷少年,横看竖看步履姿态都不像练过功夫的,唯独一双眼睛精芒四射气蕴不凡,龙锟钰心头大惑不解,难道他也如老祖一般达到返璞归真深浅难辨的境界了?
龙锟钰看罢多时,收摄心神,呵呵一笑道:“不过是少年时学的几手把式,多年不练早就拳脚生疏了,实不相瞒,我这辈子用我师父的话说,心智驳杂难以专一,拳脚功夫反倒不如一些小玩意玩的熟练。”
李虎丘颇感兴趣的:“听上师说龙师傅喜欢弓箭,凑巧我这兄弟跟我说过童年时在兴安岭的大山中住,也曾经酷爱弓箭射术,上师说龙师傅有一把家传的十八石要给他品鉴一番,你我皆是习武之人,这些厅堂上的勾当哪里比得上你们二位以弓会友来的爽快?”
如今自由社与谋门之间的仇隙已从地下的江湖斗狠逐渐向更高层次的地面的庙堂之争过渡,明目张胆的打杀较量已是上不得台面的两败俱伤的下乘手段。新的游戏规则让两方面在高层较量没分出输赢之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授人以柄。成王败寇,只有高层次的较量分出了胜负,痛打落水狗时才是狗急跳墙之时。目前双方这一阶段都刻意保持距离。
今天李虎丘被萧落雁硬拉来,本未打算过多停留,讲经之后他便想走的。却遇上聂摩柯当面叫阵,言语之间有龙锟钰欲以箭术与燕东阳的枪法争锋之意。自由社虽小,但几次交锋却还没在谋门面前跌过份儿。李虎丘早就听燕东阳酒醉时说起过他会射开口雁对眼穿貂的箭术,心中一直想得机会一见。聂摩柯的意思是想让燕东阳以枪对弓跟龙锟钰来一场比试,至于是否存了趁机为飞熊何铁铮报仇的心思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李虎丘不愿让燕东阳冒这个险。所以提出来让这二人以弓会友,只较技不争生死。
十八石的弓是个什么概念?古代以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十石便需要一千两百斤的力道,十八石的强弓便需要两千一百六十斤的力道才能拉开。开弓射箭,讲究前把推如泰山,后把拉好似满月。前把以单掌之力支撑,后把需要以手指之力抿住弓弦将弓拉开,这个动作极考验肩背腰胯的协调力道。拉开弓站稳步只是射术的基础,射术是中国古代六艺之一,想成为好射手,手劲,眼力,腰力,三种力道相互协调加上对目标的感觉,缺一不可。
龙锟钰引着众人来到四层院,未曾把家传宝弓拿出来之前先自我介绍道:“我这路箭术传自古代名箭手养由基,讲究百步穿杨仍可破甲七层,我苦心钻研多年才练成。”说着,从屋子里拿出一把铜背铁胎牛角铜丝弓,取过弓弦递给燕东阳,说道:“既然是品鉴,就请客人先看看我这把弓如何?”
燕东阳接到手中掂掂分量,入手便知这把弓的力道确实不凡,甚至超过十八石。但燕东阳举重若轻,并不以为意。拿过弓弦挂住一头,引着另一头,双手较力,轻松将弓弦挂上。龙锟钰在一旁观看,不住点头。心道,这少年不管箭术如何,单是这把子力气着实不一般。这挂弓弦便相当于一次资格考试,这把弓号称十八石强弓,实际上所需力道还要更大,想要挂上弦首先要让这强弓弯曲到足够的角度,所需的力道只比拉弓需要的力道还要大。燕东阳给弓挂上弦后面不更色气不长出。龙锟钰说:“这位燕兄弟果然是行家,这可让我见猎心喜,不如你我射上几箭随意较量一番如何?”
燕东阳看一眼李虎丘,点点头,道:“好啊,我也是头一回拉这么强的弓,正渴求射上几箭。”
聂摩柯冲李虎丘和萧落雁嫣然一笑,说道:“就这么比试多没劲,贼王若是对你这位兄弟有信心,咱们不如赌个东道如何?”
李虎丘明知道摩诃无量上师是在用激将法,但他对燕东阳的确有信心,有道是输人不输阵,更何况还不一定会输。含笑问道:“此话怎讲?”
聂摩柯道:“我想向贼王讨个方便人情。”
李虎丘问道:“怎么个讨法儿?”
聂摩柯有些奇怪的:“贼王不问问我为谁讨人情吗?”
“刘志武!”李虎丘淡淡说道:“这还用想吗?谁最近很麻烦,谁最近跟你们走的近,答案一目了然。”
从月初李援朝到甬城住进大江南,整个浙省官场乃至东南地区的官员们便一直在观望等候。有贪赃枉法之流惴惴不安,很担心第一把火烧到自己头上。有一生襟抱未曾开之辈踌躇满志恨不得东南官场一夜变天。更有胆大包天之徒蠢蠢欲动,就等着李援朝的铡刀落下便要来个鱼死网破。可谁都没想到这第一把火却并非由钦差大臣点起。反而是一到任便跟本地商人走的很近的新任省长大人宋义的侄子先站出来对刘志武步步紧逼。黑的白的一起上,最近连续查抄了志武集团十几个货仓,搜走水货无数。逼的刘志武不得不连续上演壮士断腕丢卒保车的戏码,损失惨重提心吊胆。碍于虎视眈眈的钦差大臣李援朝在此,未得上边人指示他还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硬吃下这个哑巴亏。
聂摩柯笑道:“不愧是贼王,难怪老祖对你一直赞不绝口,没错,正是这个刘志武,他新近拜了谢松坡为师,算谋门的外门弟子,所以我这才为他厚着脸皮向贼王讨人情,如果他们二人比箭术,我们龙师傅获胜,我想请贼王给句话,放他一马如何?”
李虎丘笑道:“无非就是三千里海岸边一头吃野食长大的肥猪,谁吃不是吃呢,这个赌打一下又有何妨?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万一这位龙师傅输了呢?你们打算输给我点什么呢?”
聂摩柯道:“我告诉你玲珑浮屠的秘密!”
这可是一个困扰虎丘多日的秘密,贼王一听干脆利落的:“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