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惜惜生辰的前一日,钟三郎眼巴巴地跑过来问:“明天你生辰,我在醉仙楼定一桌好酒好菜一起庆祝可好?”,他打算点一壶醉仙酒将惜惜美人灌得微醺抱回府,两人就可以尽情地颠鸾倒凤了。钟三郎想得很美,却见惜惜眨巴眨巴眼睛说:“明日我有约了哦。”,短短七个字却让他如遭雷劈,不服气地叫道:“什么?!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抢在小爷前面了?!”,“嗯…是六爷。”穆惜惜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他六爷的真实身份,毕竟隔墙有耳,只能隐晦地暗示道:“他说自己是秦大将军的熟识,约了我明天三人去羽山赏红叶庆生。”
然而钟三郎气得咬牙切齿,根本没有留意到这其中的细枝末节:“我也要去!我怎么还不知道京城有‘六爷’这号人呢,我要去给你把把关!”惜惜美人的客人他就算不认识也听说过,唯独总听她提起的‘六爷’这号人他是毫无印象,凭他的人脉去打听也打听不出消息。穆惜惜被他缠的没办法,只好写信给六爷问问他的意思。那边回信倒是很快,过了几个时辰那个上次来取食盒的白面少年送来了一封信,信中写明钟三郎可以去亲手将礼物送给穆惜惜,但不能久留。得知此事的钟三郎气得跳脚,心想他到时见了那个‘六爷’后,一定要让人把他查个底朝天,有几房小妾几个儿女都查出来,给惜惜美人告状!
生辰那日,穆惜惜起了个早把自己捯饬了一番,她挑了一套鹅黄色的襦裙,对着铜镜将每一处细小的褶皱都捋平展;但只要一想到要见到秦忆了,她心中还是有些小紧张,在铜镜前反复检查着有没有不妥之处。巳时,马车准点来到环采阁门前,惜惜早已在门口恭候已久,她强压心中的兴奋,又摸了两下裙子才矜持地上了马车。然而她刚拨开帘子,期待的笑脸就垮了下来,马车里只有个六爷笑意盈盈地坐着,并没有秦忆的影子。
六爷一见小姑娘今天打扮得格外可人,眼前一亮刚想赞美几句,却见她眉毛微蹙道:“六爷您骗惜惜?明明说好秦大将军今天也会来…”他连忙解释道:“我怎么会骗你,只是让他先去羽山等我们了。”,“真的吗?那惜惜姑且相信您好了。”小姑娘撅起了粉唇,明显不太信。六爷好不容易将她哄进了马车,却失去了说赞美之词的时机,他眼中略过一丝阴霾,心中暗想那秦忆怎么就那么好,让她无时无刻不惦记着;这还没见到了就那么期盼,等她真的见到秦忆了又会如何?他身侧的手指缓慢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宣泄自己无处释放的焦虑。
到了羽山,果然漫山遍野都是红叶,那红彤彤的一片像是将整座山都笼罩在火焰中。穆惜惜刚跳下马车,就听六爷叫住她说:“来惜惜,我给你介绍一下。”,她转头,就见秦忆站在自己身后,他似乎没有认出自己就是那日差点被他撞到的人,嘴角轻扬,勾出一抹足以让红叶都黯然失色的笑容。
“在下秦忆,”秦小将军虽然还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个情况,但他谨记着来之前皇上对他的吩咐:一不能直呼皇上尊称、称作六爷便可;二不能慢待这位穆姑娘。他抱拳道:“穆姑娘幸会。”谁知面前那位穆姑娘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就嗷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把秦小将军和六爷皆吓了一跳。尤其是六爷,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焦急地问:“惜惜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见秦大将军的吗?”,在他记忆中从来没见过小姑娘哭得如此大声,好像他习惯了她总是笑眯眯的样子,第一次发现她居然还会流泪。
穆惜惜本来是不想哭的,她明明在走之前想得好好的,她要向秦忆展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她甚至想好了第一句话一定要对他说:“秦大将军我老喜欢你啦。”可是当她真的看见他活生生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没有马革裹尸时,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应该就是太激动了,秦大将军莫怪。”六爷将小姑娘搂在怀中,轻拍着她哭到颤抖的脊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滚烫的眼泪浸湿了自己的前襟,只觉心如刀绞。他的小皇后不管面对怎样的刁难折磨都没掉过一滴眼泪,那些眼泪究竟是如何被她强忍下去的,他…不敢去想。
午时,钟三郎揣着自己备好的礼物也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羽山。他如今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那捞什子六爷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先他一步抢走他给惜惜美人庆生的机会。然而当他真正到羽山时,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镇守在羽山周边的…他瞧着怎么这么像禁卫军啊?秦忆有这么大排场吗?他心中有些忐忑,捏着给惜惜的礼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钟三公子。”尤其当钟三郎听见那种宫里独有的高昂声调时,他觉得自己不好的预感在成真。
“您是给穆姑娘送礼来的吧,皇上派老奴来接应您,顺便托老奴给您带几句话。”满脸褶子的太监用尖锐的嗓音说道。钟三郎仔细一想,当今圣上…好像确实排行第六,他可是在夺嫡中获胜登上王座之人,绝不是什么善茬。他心如死灰:“公公请讲。”,“说请您不要在穆姑娘面前直呼皇上尊称,也免了您的礼。您啊,就称呼皇上为‘六爷’便可。从今天起,希望钟三公子管好自己的嘴,什么该对穆姑娘说,什么不该,可分清了。”,“我明白了…”他敢说不明白吗,钟三郎苦笑着想,他可不想再被诛九族一次。他按住自己仍有些颤抖的手臂,深吸一口气,看来惜惜已经与这皇帝周旋已久,他也不能露出马脚才行。
在太监的指引下,钟三郎来到一处风景极好的凉亭。远远的,他听见穆惜惜清脆的声音:“这个栗子还没好吗,那番薯呢?”太监送到这便退了下去,他只好自己硬着头皮走过去,刚走几步就看见‘六爷’背着手站在一个燃烧的落叶堆边,惜惜和秦忆则是蹲在一边。钟三郎正想开口唤惜惜,却见‘六爷’首先发现了他,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吓得钟三郎寒毛倒竖,差点腿一软一屁股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