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辉压根儿就没想到,老爸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公司交给自己,愣了片刻才又说道:“爸,这些咱们回去再说,我已经在假日酒店订了位子,为您庆祝。好些供应商,听到消息,也想要来参加。”
王洪安却是摆摆手道:“这个推后,先替我安排一下,我想请杨书记和小林吃饭。”
王宁辉却是说道:“杨书记去合阳开会了,临走时,还让郁智凡带了话,说是让你先安心休息,等他从合阳回来了,再来看你。而小暮最近工作很忙,估计……”
王洪安就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却又笑着说道:“那行,今天就在假日酒店宴请宾客,好当着公司其他管理层和其他人的面,式宣布,洪安建设已经就由你来负责了。”
……
华灯初上,夜灯下的“唐宋食府”四合院清幽雅致,比起白天来,仿佛少了几分俗气,多了几分轻灵。
东厢房,林辰暮笑呵呵地陪着杨卫国说话,杨卫国这次来合阳开会,他当然要尽尽地主之谊。一旁,杨可欣就兴致盎然地研究起桌上的餐具来。她长那么大,还真没有去过如此别致的地方。而路翔宇,则是不声不语地坐在杨卫国身边,不时喝着酒,显得有些拘束,和平日里那个佻巧嚣张的公子哥,是判若两人。看着他那副乖乖大男孩儿的模样,林辰暮就不由觉得好笑。
杨卫国的案子,在两个关键证人一个诡异地遭遇车祸身亡,一个“畏罪自杀”后,终于是不了了之,告一段落,省纪委专案组也接到了指令,从东屏撤了回去。同时,东屏市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潘江祥,被双规后,似乎整个人也萎靡了下去,在事实证据面前,他彻底低下昔日高贵的头颅,放弃了无谓的抵抗,一笔笔的贪污记录让中纪委工作组触目惊心。即便是郭旭峰,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到一些内情后,也不由惊呆和后怕。他完全想不到,这个自己一直以来很看重,表面上廉洁清明的潘江祥,问题会如此严重,不仅涉案金额数百万,而且还同时包养了三个情人,其中最小的一个,今年还不到十七岁。
得知这些后,郭旭峰也陷入了隐恐之中。他忽然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当初他还曾经筹划过要和杨卫国打持久战,不曾想,潘江祥本身就已经是千疮百孔的,经不起半点推敲。郭旭峰明白,人一旦到了绝望的时候,就会不顾一切,好在自己和他的关系,以前一直都隐藏得很好,才不至于令他过于被动,更自信,潘江祥没有击垮自己的能力。可世事无绝对,他现在,只想尽量逃离东屏,逃离这个带给他噩梦的地方。
姑且不论私底下人们是如何议论的,不过席卷东屏官场,搞得不少人都人心惶惶、坐立不安的风波,也就渐渐平息下来。眼看一切又将步入轨,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但许多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暗流涌动。
“杨叔叔,郭旭峰是不是要调走啦?”酒过三巡,气氛浓之时,林辰暮就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总之,就连远在合阳的林辰暮都有所耳闻了。
“如果没有什么变动的话,应该是。”杨卫国就放下酒杯,说道:“峨山市市委书记。”
林辰暮就不由咂咂嘴,传言中,郭旭峰要去的地方很多,比如说什么省委办公厅啊、省水利厅啊之类的,几乎都是省上的机构,却没想到,居然会调到峨山市担任市委书记。这岂不是还升了?这让林辰暮实在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不由就怏怏地嘀咕了几句。
杨卫国不由就笑了,说道:“严格意义上说,这件事情和郭旭峰还扯不上什么关系,他自然也就用不着承担什么责任。把他从东屏调走,其实已经是给了我一个交代。”
“那下一任市长会是谁?从东屏本地提拔,还是又从省里空降?”林辰暮就有些八卦地问道。他毕竟是从东屏出来的,对于东屏的政局和形势,自然也是多了几分关心。潘江祥被双规,东屏已经空出了一个市委常委的位子,现在在加上郭旭峰这个市委副书记,市长,指不定又会引起不少人蠢蠢欲动了。如果是从本地提拔,那许多人就有了进步的空间,倘若不然的话,恐怕又会有许多人要失望了。
“怎么?你还想当地下组织部长?”杨卫国就笑着问道。
林辰暮心中一动,不由就死皮赖脸地说道:“嘿嘿,杨叔叔你别说,我还真有几个人想要你关照关照。”
“几个?你胃口倒不小。”杨卫国笑了笑,又说道:“这样吧,你说说看,能解决的,我尽量帮你解决,不过你也要他们做好心理准备,这可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
林辰暮就是一怔。
杨卫国虽然谈不上多么公,但在用人上,鲜有什么任人唯亲的时候,每提拔重用一个人,首先是重视才能,其次才是亲疏。林辰暮也很少在人事方面找他帮忙,不曾想,今天杨卫国却是如此豪爽大方。同时,心里又有些惊疑,杨卫国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却又听杨卫国微微有些惆怅地说道:“过段时间,我也要离开东屏了。”
“去哪……什么?”话还没说完,林辰暮猛地警觉不对,就失声说道:“杨叔叔,你也要调走?”
杨卫国就点了点头。
林辰暮惊愕了半天,才又慢慢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七十七章纠结
第七十七章纠结
六楼的会客室只有三四十平米,宽大的黑色沙发,深红檀木的茶几,处处彰显着气派和威严。
林辰暮端起茶默默品味,顺着喉头滑下的苦涩一直浸润到内心深处。
杨卫国要离开的消息来得很是突然,甚至让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林辰暮根本就想不到,刚刚才在这场斗争中完胜,将郭旭峰驱逐出东屏的杨卫国,也即将面临着离开的境地。可当他仔细品味,耐心琢磨后,却又觉得这似乎也并不突兀。
郭旭峰调任峨山市市委书记,已经很难说得清楚是升是降了。毕竟峨山市的地位和发展,在全华川都是垫后的,含金量和东屏相比略显不足。不过他去了峨山,却是担任一把手,远比在东屏受杨卫国的牵制好得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运作成为其他城市的一把手,甚至进省委,由此可见,这十足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妙招。而据说,为了换取峨山市市委书记周博海的提前退休,上头可是花费了不少的代价,也是煞费苦心了。
这次风波,表面上看起来,是以郭旭峰的败走告终,杨卫国在东屏的权威更甚,但事实上,也是因为如此,引得了省里不少领导的不满和忌惮。这其中上头经过了如何的博弈和平衡,林辰暮不得而知,不过却也知道,杨卫国的离开,似乎早在孙琳惠和潘江祥被抓时,就已经注定了。难怪当时林辰暮兴奋不已地将消息告知杨卫国的时候,杨卫国的表情,却不见得有多么轻松高兴,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个结局。
眼看就要离开扎根三年的东屏,要说不伤感,那是不可能的。杨卫国现在所能做的,也就是在离开之前,尽量替林辰暮打造一些班底。不过,如杨卫国所说的那样,提拔重用几个人,对他来说并不困难,难就难在,这些人身上一旦打上他杨卫国的标签,以后新的领导来了,会如何对待,那就真不好说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当然,既然是胜利者,杨卫国的下一步的安排也不错,临近的西陉省省会城市武溪市市委书记,提为副省级也只是咫尺之间。
令林辰暮有些纠结的是,杨卫国说完自己要离开的消息后,沉默了半晌,好久又吐出几个字来:“愿不愿意跟我去武溪?”
林辰暮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去不去武溪,无疑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平心而论,林辰暮从小跟着母亲颠簸流离,就华川待的时间长,下意识的,也就将这里视作了自己的故乡。但事实上,他也知道,为官者,向来就是居无定所的,服从上级的安排和工作需要,可能这些年你在这里扎根,过些年又去了相隔千里的地方。不论在哪里,只要尽心尽力,无愧于心,就行了。
而杨卫国这次去武溪,却并不只是升迁那么简单。作为一个省会城市,武溪的状况,比之东屏来说,更是有之过而无不及。杨卫国只身前往,势必和当地的大小势力发生激烈的碰撞。或许杨卫国身后的势力,也希望他如同在东屏一般,很快能够在武溪打开局面,使得他们在西陉的话语权得到增强,以便他们将触角,也深入到西陉的势力范围内,增强话语权。
可这青基会的工作才刚刚展开,前两天孙庆海还和自己谈过,似乎农村小额信贷的事情,在国家发改委和各部委的关注和努力下,已经开始进行了调整,并预计在国内几个省市先行试点,华川就是其中一个。这个关键时候,自己一走了之,这些工作又该怎么办?而自己好不容易引进和提拔的人员,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些,林辰暮就有些犹豫了。这似乎让杨卫国微微有些失望,意兴索然了不少,一顿饭吃到最后,甚至渐渐有些冷场了,就连叽叽喳喳的杨可欣,似乎也感到了那压抑的感觉,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不时看看杨卫国,又看看林辰暮,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会客室的门“咔哒”一响,林辰暮条件反射似的马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站得笔直,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过两只手却不由得攥地紧紧的,心里也是直打鼓。倘若不是身处在省委大楼里,他还真不敢相信,省委陈书记,居然会要见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科(享受副处级待遇)的干部。
门被推开,紧接着,一个梳着大背头,戴着眼镜,儒雅大气的男子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年岁看起来约莫也在花甲之年,不过满头的黑发,看起来精神抖擞,魅力十足,似乎比电视里看到的,还要更有几分气势。
一看到执华川牛耳的人物,林辰暮原本逐渐平复的心却又激烈地跳动起来,脸上的表情他自己看不到,不过想也能想出,一定有几分怪异。
“坐。”陈耀坐在沙发上,就笑着摆摆手,示意林辰暮坐,那淡定的风度和隐隐的威严,却让林辰暮陡然间,生出一种仰视的感觉来。就宛若那是一座高大巍峨的大山,大气都不敢出。
“你就是林辰暮?”陈耀眼里闪过一道异彩,又笑眯眯地看着林辰暮说道:“以前就听说你很年青,却想不到,比我预想的还要更年青,呵呵,真是后生可畏啊。”
“陈书记过奖了。”林辰暮就有些诚惶诚恐地说道。既不敢表现地太过于坦然,更不敢说些什么谦虚的话。如果你自己都说自己不行的话,那又会如何让领导相信自己的能力?虽然到了现在,林辰暮都还不清楚,眼前这个日理万机的省委书记,怎么会要召见自己?是一时兴起,还是别有深意?
陈耀就笑了笑,就扬了扬手里的一份资料,说道:“如果不是这份资料,我还不知道,咱们华川也有你这样的人才。都说团省委藏龙卧虎,是年轻干部的摇篮,我看就不错嘛,世界总归是属于你们的。看来小孙在人事安排上,还是很有想法的嘛。”
林辰暮这才注意到,陈耀手里拿着的是一份内参,不过他有些惊疑,貌似自己并没有写过什么能上内参的东西啊?就不知道陈书记所说的,究竟是什么,就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别的地方也成立了不少的青基会,不过除了例行的那些事情之外,我看也没有什么出彩的。”陈耀就接着说道:“我看你,就对青基会的运作,提出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说说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