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她,终于可以好好面对眼前这个男人了。
“严叔叔。”
“你……叫我什么?”严峻羲张着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上一次叫自己叔叔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严叔叔。”顾夏薇重复了一遍,接着说道:“这一年我过得很好。虽然也有辛苦的时候,但是我觉得很幸福。这个孩子就是我幸福的证明,所以我想要生下他,更想要回到他们的身边。”
“他们?”
“嗯。孩子的父亲有叁个人。”顾夏薇丝毫不觉得难为情,她知道严峻羲一定可以理解。“我也是经历过一番挣扎才决定和他们在一起的。正因为如此,对于你们和母亲的感情,我想我已经有足够的资格去了解。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当年开车撞向母亲的人是你对不对?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这个人如果真的对母亲恨到要杀死她的地步,就不可能还会如此关心她的女儿。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你不要岔开话题。我们正在讨论的是你的事!”严峻羲将脸别过一边,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我还想和其他几位叔叔见面,等他们到齐了之后,我会把这一年的经历好好交代清楚的。不过前提是你们愿意相信我。”顾夏薇看着严峻羲,继续追问道:“虽然我不认为自己会重蹈母亲的覆辙,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她会变成那样的原因,以及你们的想法。身为她的女儿,我有权知道的,不是吗?”
“唉……”严峻羲在她对面重重叹了一声便走入办公室的隔间,不多时手里多了两杯热饮出来。他递给顾夏薇一杯牛奶,自己则留了一杯黑咖啡。“其实我们并不想对你刻意隐瞒什么。只是这些年来你对我们一直都很抗拒,而且对你父母的死因都存在着一些误解,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机会和你说明。”
顾夏薇喝了口牛奶,很奇怪自己此时竟然一丝紧张感都没有。或许是因为无论是对母亲还是和她的情人们,她都不再有怨恨。她只是单纯地想知道真相而已。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即使还没出生,就已经让她感受到了将为人母的喜悦与责任。所以她不明白,同样身为一位母亲,是什么让那个女人不肯去爱自己的女儿。
只有两人的院长办公室中,打破沉默的是严峻羲低沉的声音:“十六年前,顾远志曾在这家医院被检查出脑部肿瘤。虽然是良性的,但由于生长的位置不好,手术切除反而更加危险。”
他看了顾夏薇一眼,发现她只是认真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流露。于是稍微安下心继续说道:“顾家人都是倔脾气,这一点从你身上也能体现出来。而其中最倔的当属你父亲。他说什么也不肯把病情告诉你母亲,还拒绝我们的帮助。当时肿瘤已经压迫到了他的视觉神经,他随时都有失明的可能。但即使如此,那个人为了不让你母亲看出端倪,还是每天都坚持去上班,甚至开不了车就干脆去乘地铁。结果因为眼睛突然看不见而从月台上跌下去发生了意外……”
顾夏薇听到这里脸上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这么说爸爸的死因并不是自杀。可是母亲她……”
“你母亲是那样认为的。无论我们怎么和她解释,她始终都认为你父亲的死是她的错。她没办法从这份自责中解脱出来,于是患上了抑郁症,开始自暴自弃……所以我们只好把她关起来,二十四小时看着她,不准她外出。而你当时太年幼,不适宜继续留在她身边,我们几个人也没有时间好好照顾你。最后只能决定由你母亲的一个亲戚来收养你。虽然由于我们的原因,他们对你母亲一直抱有成见,对你想必也不会太亲切。但起码是你的亲人,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那……母亲是怎么死的?”顾夏薇听出了自己声音中的颤抖,将目光从手中的杯子转移严峻羲的脸上。她仿佛看到他的脸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瞬间苍老了几分。
“那之后的十年,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并且出现自杀的倾向。我们将门窗锁死,收起了屋子里一切可以作为利器的东西,寸步不移地看着她,却还是被她用掰断的光盘割伤了喉咙。虽然伤口并不深,但从那天开始她就不再说话,也不和我们交流。一直到你十五岁生日的那天,她突然开口说想要去见你……”
严峻羲突然顿了顿。顾夏薇发现他的眼睛里噙了泪水。
“十年间她除了你父亲从没提起过任何人。我们当时还以为是她的病情有了好转,便答应带她去看你。可谁知一上高速她就偷偷解开了安全带,然后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打开车门跳了出去……当时我开着另一辆车跟在他们后面……但即使用力踩下刹车也……”他泣不成声,已然说不下去了。
“严叔叔……”顾夏薇唤了严峻羲一声,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夏薇,幸好你平安回来了。不然……我即使是死也没脸去见你的父母……我已经欠了他们太多……”
顾夏薇走过去轻轻地拥抱他,含着泪说,“他们不会怪你,我也不会。而且,我应该感谢你还有其他叁位叔叔。你们这些年为我做的,我其实都知道。”如果没有人为她铺路,凭她这种直来直往又不懂世故的个性,根本不可能在混乱繁杂的娱乐圈中立足。她早就清楚,只是以前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严峻羲叹了一声,轻拍了她的背,“傻孩子,跟我们还谈什么谢。你是我们几个人共同的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