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与贾瑛出来后,正好远远见到宝钗的丫鬟引着黛玉过来。
黛玉果然是来找她们回去的,贾瑛见那丫鬟与宝钗在一边说话,忽然教黛玉轻轻拉了一下,听她低声道:“你且等着,我要审你。”
贾瑛一下便知道,刚刚滴翠亭里和宝钗的对话叫黛玉听了去,只是不知道她听了多少,一时头大如斗。
贾瑛拉了她袖子,可怜兮兮正要说话,黛玉却已经顾左右而言它了。
不好让宝钗知道黛玉听到了一切,贾瑛把心里的不安叠吧叠吧,揣了回去。
回到亭内,迎春她们已经将酒温上了,远远见到贾瑛四人过来,惜春笑道:“这下你们迟了,自罚一杯吧。”
贾瑛请黛钗二人先落座了,后一步过去,亲自给三人斟满了酒,果然是上次的百果香味,仰头饮尽了,这才坐下。
探春拿她打趣道:“你这是江湖儿女呢,哪里是一个诗社的社长。”
贾瑛笑道:“副社长也无需多说,哪里的诗社从头吃到尾的?我若是江湖儿女,先上大块肉,大口酒,今日起社,咱们装作梁山好汉,摔杯为盟。”
湘云叫这句话逗乐了,连连叫人拿了碗来,大家也无需装斯文了。
迎春听了好气又好笑:“我这么好的酒,你拿大土碗大口喝,简直牛嚼牡丹。”
宝钗笑道:“咱们认识宝玉后,这种事做得还少了?”
贾瑛正要反驳,一边瞧见香菱竟然也连连点头,扬眉:“香菱,你同谁一伙的?”
香菱忙给贾瑛满了酒,见她露出笑容,又给黛玉满上,道:“我同师傅一盟的。”
黛玉果然护着香菱,也笑她:“你先说说,床前明月光,李白睡得香,是谁的大作?”
这话只有黛玉和香菱晓得,其他人还是头一次听到,当即哄然笑开了,其中湘云前仰后合,笑得最夸张,一边丫鬟忙过来给她拍背。
贾瑛一时被所有人笑,加之最后开口是黛玉,又是无奈又是羞恼,把晴雯刚刚上的那叠点心挨个递过去,嘴里道:“笑罢,今日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其他人将注意力转到面前点心上,白定窑小碟上摞着几方琥珀色,莹透好看,中间似乎是一朵揉皱后微微绽开的花。
贾瑛这次也不卖关子了,道:“这是柿子糕,单吃且腻,配着茶却更显得茶苦,配这清淡酸甜的果酒正好。”
湘云这会好了,迫不及待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奇道:“你这个怎么是透明的?我从来吃的都是橘色的。”
贾瑛道:“你那是柿子做的,你且想,现下哪来的柿子?是拿柿饼磨成粉,加一点点还冒着热气的熟糯米粉方便定型,再拿煮净透的白糖浇筑,中间的你也不陌生,就是前些日子你送我的,腌渍好的花。”
惜春叹道:“不愧是三姐姐,糕点也能吃出花来,我是万分不及的。”
贾瑛心说这都是人家通灵玉的方子,转而道:“我自己平日里也耐不得这烦,这是大家聚在一起,才有花心思的必要。”
黛玉一边听了,想起以前还住在荣国府里,贾瑛就总说自己吃得太少,就折腾了不少花样,心里微微欢喜又感动。
宝钗瞧着贾瑛,见她说起吃食时,双目湛湛,笑意盈盈,一时想起方才在亭子里她说的话,不由生了七分喜欢,三份惋惜。
妹子是个好妹子,就是有人带坏了。
让她知道那禽兽是谁,定要叫薛蟠教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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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大家又将先前做的两首诗互相拿出来交流,贾瑛免了诗,负责题序言,把一日经历写下来。
冬天黑得早,所以不等晚饭时间,大家便要散了,一日下来,众人都轻松愉快,好友相见,美酒佳肴,自然是约定好了下次再聚。
贾瑛笑道:“下次,谢先生就有空了,正好叫她给我们评评今日的册子。”
湘云“哎哟”了一声。
黛玉问她怎么了。
湘云:“你不是说限韵四首嘛,咱们今日才用了三个菜呢。”
贾瑛笑起来,叫麝月把之前的小瓦罐拿过来。
“这个,就是最后的一个了。大家写了,就可带走,我和迎春探春叫人誊抄了,再一一给大家把册子送到府上去。”
宝钗看了看日头,抢先拿了一罐,打开后,不过一皱眉的功夫,便心中有数了,提笔写下一首来。
黛玉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宝丫头这么心急的。”
宝钗拿了自己罐内一粒糖,递到黛玉嘴边,笑道:“你又编排人,不就是想先尝尝吗。”
黛玉尝了糖,与外头也不同,心知过几日见了册子就有方子了,所以也不多问,这会子心里也有了数,立即得了一首,写下,也亲自抱了一罐。
她抬头,就见贾瑛一边的面颊可爱的鼓起,含着糖含含糊糊叫几个婆子收拾亭中。
黛玉忍不住笑起来:看来今日也累了,暂且放过她,下次来府里,偷偷寻机会问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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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日头正好,桌边沿的脚摇晃着,身边的桌面放着糖罐,一双看来就养尊处优的手捧着一本书册。
那副面容,正是那日宝钗身边的小丫头。
她哼着小曲,远远瞧见一个熟悉挺拔的人影走过,眼前一亮,伸手招呼。
“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