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表演艺术诞生,这世上不知涌出了多少演员,但真正因戏疯魔的又有几人?是以关山虽有隐忧,却也并未十分放在心上。听到夏至说想试,关山即刻扔下餐巾与他一同往家里的训练室走去。
关家的这间训练室莫约有40多平米,正是夏至确定出演云战一角后,关山命人紧急改建的。训练室中绿幕、vr投影、音箱、摄像机等设备应有尽有,方便夏至随时训练演技或者上课。
然而,两人走进训练室关山却没急着动用那些高科技的玩意营造修真环境,反而随手掏出手帕将夏至的双眼蒙了起来。
“山哥?”夏至伸手摸摸蒙在眼前的手帕,略有疑惑。他生来鼻梁高挺,这一方手帕蒙住双眼,从侧面望去仍能看到鼻梁两侧留出的空隙。加之皮肤白皙,手帕又是深色,两者相互映衬竟颇有几分禁欲的味道。
关山终究与夏至相处多年,对眼前的美色已能做到心如止水。“放轻松,”他拉着夏至,两人相对盘膝而坐。“深呼吸。然后告诉山哥,还记不记得《青龙诀》的剧本?”
——放松训练,正是表演课程的第一步。第二步,则是专注训练。
夏至深吸两口气,背脊逐渐松弛,慢慢开始复述《青龙诀》剧情。“《青龙诀》的故事发生在《魔界诞生》后的一百年。那个时候,正道领袖太虚宫青云道人早已陨落,魔君符玄君则被青云道人封印在太虚幻境之中不得脱身。历经百年和平,人界与仙界皆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景象。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太虚幻境的法力渐弱,人间魔气渐生祸乱天下。太虚宫下盛言、云战二人是现任道门领袖川玄阳真人的得意门生,两人奉师命下山清除魔气拯救苍生。而与此同时,自太虚幻境中逸散出逃的魔气在吸够凡人精血后得以化形塑身,以散修道人白芷的身份行走人间……”
夏至尚未说完,关山就出声打断他。“夏至,从你的角度说。现在,你就是云战。”
蒙在手帕下的双眼无意识地动了两下,然后,又动了两下。夏至发现,他张口结舌。明明紧急培训的那三个月,他学的都是高针对性的课程,学习如何演好云战这个角色,可现在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能说什么呢?“云战是条龙”?这话没出口,夏至都觉得很破廉耻。这得多大脸,才能说自己是真龙化形?
关山却很清楚夏至一向脸皮薄,让他在很多人面前说话都为难,何况又哭又笑地演戏?夏至虽说有入行的意愿,也扎扎实实地学了三个月的表演课程,但其实他的心态仍没转变过来。做学生的时候他很乖,老师怎么教他就怎么练;可让他自己演,他立马尴尬地要死。
“你叫云战,云川大陆上有资格以‘云’为姓的,唯有你一人。因为你是,云川大陆的守护神龙。”眼见夏至手足无措,关山即刻起身站到了他身后,一手揽着他的肩一手覆住了他的双目,在他耳边喁喁低语。“守护云川大陆一方生灵,是你的天命。你早该出世,但符玄君误入歧途辟一方魔界又重伤青云,青云道人为保云川不失借你神魂精血布下太虚幻境。为此,你晚了百年降生,出世后魂魄不全,天真懵懂,宛若稚童,就连一身开天辟地的功法也折损泰半几无自保之力。后悔么?”
夏至在关山的掌下沉默良久,终是轻轻摇头。“怎会后悔?”18岁的少年,话音清朗好似珠落玉盘。“吾应天命而生,自当为守护云川全力以赴。吾师玄阳真人待吾恩深似海,同门师兄弟一如骨肉手足,吾虽失了守护神龙无上尊荣却得师门情谊,更有何怨?”
关山在他身后轻声一笑,忽然屈指一弹他的面颊。“真有这么乖?人间生了魔气,你师父当真是命你与盛师兄一同下山?”
“哎呦!整天呆在镜泽山上,我很无聊的嘛!师兄,好师兄,我知道你最好了嘛!”云战扯着盛言的道袍一个劲地摇,几乎要将对方半幅衣袖都扯落了。
太虚宫的修士原就各个出色,比如盛言,眸正神清、长身玉立、气度斐然,实是一位浊世翩翩佳公子。然配上他那身石灰色道袍以及梳地一丝不苟的发髻,又活脱脱一个隐于山野得道入圣的仙人模样。云战却不同,他个性活泼跳脱,造型亦是一副少年模样,淡青色的道袍穿在身上,生嫩地好似那沾着露水的莹莹翠竹。这两人容貌上佳、气质清冽,仅仅是那么站着,就站出了如临仙境的绝尘与高逸。若是再加上后期特效,谁敢说他们不是仙人?
盛言自幼入得太虚宫,是太虚宫门下的大弟子,更是掌教玄阳真人的得意高徒。他少年老成、心思敏捷,比起生性温和的玄阳真人,同门师弟们却是对他更为敬畏些。然而,云战一向是例外。盛言深知云战天生神力,未免自己那半幅衣袖真被扯脱,落个春光外露的下场,他只好一面争抢衣袖一面道:“师父未曾令你下山,你呀,还是乖乖留在太虚宫罢!”
云战眨巴了两下眼睛,即刻抢白道:“可师父也没说过不让我下山呀!”
盛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冷冷道:“魔气肆虐人间并非小事,你学未有成,去了也是连累师兄。”
云战闻言,当下高傲地冷哼一声:“师兄少小瞧人了,放眼太虚宫,能胜过我云战的还没几个呢!”的确,云战虽是落架的……神龙,可比起同门里那些攀登仙途的凡夫俗子,仍旧不可同日而语。
云战对外号称是玄阳真人的关门弟子,但盛言却是知道云战真实身份的少数几人之一,哪里肯让他轻易犯险?只见他面色一沉,字字句句犹如切冰断玉。“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乖乖回去练功。再不听话,罚你禁足!”
云战受盛言一吓竟是一呆,过了一会他方恍然回神。当下瞪圆了一双桃花眼,恼怒道:“回去就回去,谁稀罕?回去就拔了你的宝贝月光荷,再把你家那只玄羽鹰揪秃了!哼哼!”
眼见云战拂袖而去,盛言不由一阵头痛。不久之前,极北之地发现魔气酝酿更改地貌,太虚幻境的在北方的封印也松动了一块。此事非同小可,师门长辈皆已赶去镇压。如今盛言再一走,太虚宫上下怕是无人能管束云战。盛言不担心他那种了几十年的月光荷与还没养大的战宠,却很担心云战会趁他不在自己溜下山。想到这,他即刻高喝一声:“慢着!”
云战闻言立时转过身来负手而立,挑衅地一扬眉。他尚未长成,原是七分俏三分俊,此时剑眉微扬恰如宝剑初成,锋芒乍露。
盛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警告道:“下了山,师兄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让你做什么你就不准做什么!若是不听话,等回了太虚宫,我就禀明师父,让你闭死关!听明白了吗?”
云战那张冷凝的脸孔瞬间绽开笑容,霎时犹如云开日现。“师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盛言冷哼两声,半拖半拽着挂在他身上的云战往山下走。“师兄遂你心意就是好人,不遂你的意就是世间无双的大坏蛋了,是吧?”他的话音虽不甚情愿,嘴角的笑容却已无意识地挂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