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手心手背都是肉,李渊哪里听得李元吉这话?“二郎是你兄长,何以如此狠毒?!”
眼见李渊须发皆张怒不可遏,李元吉立时唯唯,不敢多言。
李建成一面深恨李元吉帮倒忙,一面又紧急开动脑筋帮忙解围。“父皇,只恐二郎已不念兄弟情义……”
李渊冷哼一声,反问道:“太子又当如何?”
这一回,李建成再未故作乖巧顾念兄弟,反而目光坦荡地直视李渊道:“削平海内,秦王大功,孤旦夕不敢忘,他日必优容之友爱之。可倘若秦王不知进退祸乱江山,孤也只能……以大唐天下为重!”
听了李建成这番话,连杜奶奶都忍不住感叹:“君子直道而行,李世民是真斗不过他这个大哥啊!”
杜明却是旁观者清,当下一针见血地道:“李建成如果真能友爱兄弟,李世民怎么中的毒?明明杀心已起,还拿天下当遮羞布,恶心!真恶心!”
李建成的这番话显然也用不着说服杜明,只需说服李渊即可。只见李渊沉吟片刻,语焉不详地问:“你若能优容,秦王岂有贰心?”
李建成轻轻一笑,又道:“秦王虽年幼无知,身边臣属却皆老谋深算犹如虎狼!”说完,他又五体投地。“秦王还都洛阳一事,请父皇三思!”
李建成的话说到这份上,连杜明都傻了眼。分明知道他在下黑手上眼药,可偏偏他每一句都是大实话,教人连反驳都无从反驳起。
李渊当时没有表态,只遣李建成和李元吉回府。李建成回去后又密令与李渊亲近的大臣游说,终是打消了他令李世民去洛阳的念头。
李世民获知消息,可是真急了。这一回,自己在东宫中毒,李渊不惩处太子;那么下一回,太子当街杀了自己,李渊也将无动于衷!离开长安,是李世民目前唯一的自保之道,可李渊却连这条后路都给他断了,还下旨令房玄龄、杜如晦不得再亲近秦王府。这岂非去其羽翼,然后杀之?李世民再也按捺不住,扶病赶去了皇宫。
三更半夜地被儿子从张婕妤的床上拖起来,李渊当然很不高兴。只是见李世民面色惨白六神无主,他的心头又无端端地一软,当下叹气道:“二郎大病未愈,何不好生将养?”
李世民一开始没有搭话,只长久地凝视李渊,仿佛从来就不曾真正认识他。
李渊被李世民这古怪的眼神看地心虚不已,竟主动转开了目光。过了一会,他好似终于注意到李世民面青唇白连站都站不稳了,忙下令:“来人,赐座!”
李世民没有谢恩更没有坐,只疲惫道:“陛下不欲微臣还都洛阳?”
李渊立时一窒,半晌方强笑上前,将李世民强摁进座椅内。“二郎,你大病未愈,匆忙还都,爹爹不放心!”
李世民见李渊话语真挚,即刻紧紧捉住李渊的手腕,低声道:“爹爹可知,孩儿若留京城,太子必取孩儿性命?”
“你们本是兄弟,何至于此?”李渊面不改色,缓慢而坚定地将李世民的手拂开。“更何况,还有父皇在。”
“卧槽!你还要不要脸!要不要?!”李渊如此睁着眼睛说瞎话,杜明是再也忍不住了,当着全家的面就爆了粗口。好在,家中长辈都被剧情吸引,一时也顾不上她。
电视里,李世民已比多年前大有长进。28岁的李世民,手下镇着一帮随时能翻覆天下的精兵悍将,上头顶着工于权谋的父兄。稍有不慎,他的臣属便会先吞了他再反了大唐!20岁的李世民仍会为了李渊不顺他的心意而放声大哭,28岁的李世民早已明白任何时候都不能让自己的感情凌驾于理智之上。李渊的话令他难以置信,李世民却不哭、不闹、不翻旧账。他静默良久,转口道:“陛下逐房乔、杜如晦,见疑微臣若此?”
提起这两人,李渊却是有些不耐烦,即刻答道:“房乔、杜如晦皆是天子之臣,秦王岂可以私恩结交?”顿了顿,他又语重心长地补上一句。“二郎,父皇这是在保全你!”
李渊与李建成这怎么说都有理的本事,李世民自问再活八辈子都不可能学会。他的神色愈发倦怠,只摇着头喃喃道:“高鸟尽、良弓藏……大王股肱羽翼尽矣,身何能久……”这两句并非出自李世民之口,却是刘文静临终时与程知节不久前所言。
由来开国皇帝坐稳帝位后,为稳固江山而杀功臣本是约定俗成。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从来都是皇帝的特权,试问哪个皇帝能忍得下臣子当面控诉自己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可不等李渊横眉竖目大声斥责,李世民忽而自嘲一笑。“太子与微臣,原来爹爹早有决断。”自从武德五年起,李世民受困长安便屡遭李建成、李元吉兄弟谗言构陷。李渊通常是冷眼旁观的,偶尔几次出手也是为了阻止他们任何一方有大获全胜的机会。李渊这般摇摆不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曾令李世民误以为:身为帝王,李渊必须平衡朝局;身为父亲,李渊不忍见任何一个儿子授首。直至今日,图穷匕见。一直隐在幕后的李渊终于跳到前台,彻底站在了李建成一边,要李世民死!
电视里,李世民的脸色愈发苍白,教杜明看着便觉心惊肉跳。可李世民却依然站起身来,坚毅地好似一座山,坚刚不可夺其志。他长揖到底,决然道:“微臣告退!”说罢,便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