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过去, 这些难堪, 一直都被她刻意得掩藏在记忆深处。然而就是在她最癫狂的这几秒钟时间内, 她又不由自主得想起来了。
她决心要好好得跟秦彐森分享一下:“上小学的时候, 我和秦悦是同班同学。原以为我们表姐妹在一个班上会相互照顾,可是谁知道呢,秦悦每换一个同桌, 就会跟新同桌说。哎,你知道吗?秦梦阑是一个私生女,她连她爸爸是谁都不知道。”
毕弛一家不由自主将视线挪到了外婆身上,外婆捂住脸, 后悔万分得得呜咽了起来。
秦彐森扶着栏杆,道歉的声音都在发抖:“梦阑,是我对不起你们...”
秦梦阑无视他的道歉,继续道:“班上同学嘲笑我是私生女,说我妈妈一个人能撑起秦淮河上的一艘花船。我忍不下这口气,跑出去找班主任告状。呵呵,秦教授,你知道班主任跟我说什么吗?她说我应该回家和妈妈好好谈谈,让妈妈找机会换个工作。”
秦彐森再也抑制不住,痛苦得蜷缩在了地上,颤抖着蜷缩成一团。
秦梦阑漆白的脸上的掠过一个讽刺的笑,陷入了沉闷的回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学会报复人了。班主任多好心啊,调查都不调查一下,就认定我妈妈是卖、淫的。”
惨淡的笑容挂在嘴边,秦梦阑说着她人生里最惨淡的事:“秦教授,你猜一下,九、十岁的我,是怎么对付班主任的?”
梁成砚稳稳得跨出一步,拉住秦梦阑的手,安抚道:“阳台危险,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说。”
秦梦阑挣脱掉他的手,泪眼迷蒙得看着梁成砚,哭着道:“我跟你说过的。倘若有一天你眼睛好了,你一定看不上我这样阴险的人,也不愿意跟我这样黑暗的人讲话。”
“...我就是来晚了一会儿。”梁成砚头疼得解释道:“但我不是有意来晚的。洗手间的水管破了,喷了我一身...”
能将这种谎话编出来,梁成砚也是蛮不容易的。
秦梦阑暂且不跟他计较,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水,继续和秦彐森科普:“隐忍,隐藏,等待机会就咬死对方,这是我在动物世界里面学到的复仇之道。”
秦梦阑弯下腰,一本正经得蹲在了秦彐森身前:“当时班上有一个官二代女生,名字叫张心怡。张心怡特别喜欢欺负我,好像我生下来就是为了让她欺负的一样。我是可以欺负回去,比如藏她的书包,扔她的证件,或者联合其他同学挤兑她。”
为了不让秦梦阑可怜巴巴得自说自话,毕弛摸了摸鼻子,插话道:“嗯嗯,我记得那个张心怡。她爸爸是某个区的一把手,所以在学校里特别嚣张。”
秦梦阑耸了耸肩,继续陈述:“藏个书包、扔个证件什么的是能解气,但不能让张心怡体验到我的内心感觉。秦教授,你知道什么是报复吗?报复就是我在你那儿遭受了什么,我就要完完全全或者加点加倍得还到你身上。”
“四年级下学期,学校举办家长会。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妈妈穿了一身潇洒帅气的条纹西装,将一个班同学的妈妈都比下去了。哈哈,班主任还问她晚上怎么有时间来开家长会。妈妈塞了律师名片给班主任,说自己太忙,一直疏忽了对我的教育,还请各科老师们多多关照。嘿嘿,秦教授,你知道我妈妈那个时候有多帅吗?班主任那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脸被她打得啪啪响。”
“可是我觉得一点儿也不解气,我要报复班主任,报复张心怡,我要让她们身临其境得感受一下被人踩着痛脚欺负的滋味。家长会散场的时候,我在人群里找到了张心怡的妈妈,一个喜欢用鼻子看人的官太太。我跟她妈妈说,‘阿姨,你知道吗?张心怡的爸爸和班主任有不正当关系,我们班上好多同学都看见了。’”
“大晚上黑灯瞎火,官太太没记住我的脸,却记住了我的话。嘿嘿,无论班主任怎么跟她解释,官太太都不听。当天晚上就砸了班主任的办公室,还一状告到了校长那里。就因为这件事,班主任搞懵了。她在家长身上捞不回场子,只能反过来找学生麻烦。所以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啊,班主任一改之前的巴结态度,不仅在班上孤立起张心怡,还怂恿别的同学去欺负她。官太太知道了之后更加光火,找人揍了班主任一顿不说,还逼着学校将她开除了。”
众人听完了这段自述,都陷入到一种震惊到说不出话的沉默里。
一个九、十岁的小孩,是委屈到了什么地步,心寒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这样不留一丝余地得去报复人?
毕弛一家用着怜惜的目光看向秦梦阑,王珊珊却一把抱住了身旁的罗静,将自己的感慨和一身体重都交到了她身上:“天哪,我能活到现在,真要感谢梦阑的不杀之恩。”
罗静瞬间蹙眉:“珊珊,你很重哎,能不能去抱旁边的毕弛哥哥?”
旁边的毕弛哥哥:“......”装作没听见。
父女俩曲着腿半蹲在地上,极其相似的两双眼睛在一条水平线上对上了。只可惜,秦彐森的眼睛里满是伤痛,而秦梦阑的眼睛里,全是冰霜。
秦梦阑近距离得看向这张俊朗的脸,心里没有任何孺慕的情感,也没有任何倚靠的冲动,只有一刀刀仇恨化成的冰刃,想要插到他漆黑的心脏上。
“秦教授,知道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些吗?”彼此之间有着这么深的隔阂,秦梦阑一辈子都不会开口喊他一声爸爸。
秦彐森无力得跪坐在了地上,眼泪水打湿了他膝前一片青石地,身体颤抖得仿佛失去了支架。
可是他的痛苦,他的悔悟,在秦梦阑眼里不值一钱。
秦梦阑没有一点儿心软,她的心,早就随着时光的沉淀坚硬成了寒铁:“我就是举个例子告诉你,秦教授。如果我要报复你,不会无关痛痒,不会小打小闹,只会将你这二十几年欠我的、欠我妈妈的、欠我外公外婆的,十倍百倍得还到你身上。择日不如撞日,秦教授,不如我今天就送你一个尝鲜套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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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有担当的95后,秦梦阑说到就要做到。
拍了拍手上的灰,秦梦阑从地上怕了起来,跟身后的梁成砚打商量:“你确定你不回避一下?”
梁成砚的脸瞬间拉了下来:“我又不是闲杂人等。”
好吧,斗殴之前还要撒一波狗粮,当自己是陈浩南么。王珊珊和罗静忙不迭从围观后排挤到了抗战前线,一左一右得站在秦梦阑两边,“默默”得支持她:“梦阑,你说,想揍谁?”
秦梦阑眼神锋利得扫了角落里的秦雪梨一眼,嘲笑道:“不用你们动手,我打个电话就能解决她。”
然而王珊珊和罗静是那种“能动手就绝对不逼逼”,“满怀一腔正义就必须申张”的人,参考去年的图书馆争斗事件,俩个人二话不说将秦雪梨推到了争端区,推到了秦梦阑的身前。
秦梦阑嫌弃得转过身,看都不看秦雪梨一眼。
秦雪梨奋力挣脱了她们的手,放声尖叫道:“wtf!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
“是啊,我有病,你有药么?”罗静扶了扶自己的眼睛,如实道。
“今天早上我看到她的时候就想扁她了。美国人了不起呀,跟我们拽什么拽。”王珊珊不带客气的,说完就上脚踹了秦雪梨一屁股。
眼看着三个小姑娘在他们跟前扭打了起来,毕弛一家都被吓到了:“......”现在的女大学生都是这么彪悍的吗?!
吵吵闹闹中,秦梦阑一手环抱着梁成砚健硕的窄腰,一手拨通了陆希安的电话:“喂,陆希安么?能给我你哥哥陆希铭的电话吗?”
“...”陆希安摘掉手上的实验手套,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确定道:“秦梦阑?”
“嗯,是我。”撕破脸皮又怎么样,该利用的还是要利用。
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境去接这样的电话,陆希安自嘲得笑了笑,有些无可奈何:“你找我哥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他一句大实话。”美男的细腰都快失去了抚慰作用,秦梦阑有些惋惜得离开了梁成砚的怀抱。
果然还是报复来的畅快人心,秦梦阑不假思索得将这份畅快延续了下去:“好吧,告诉你哥哥,不如直接告诉你。不过在告诉你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当初你哥哥愿意娶秦雪梨,是看中了她的老子,还是她这个人?”
陆希安蹙起眉头,声调转冷:“秦梦阑,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