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怀孕了?”
宋晨晨撅着嘴,清秀的眉眼浮现睡醒的惺忪,她勉强地点了点头,“哦。”
“……真的?”他像是不敢相信般的,浑身微微地发抖,一直追着她问是不是真的。
每一次,她都说“是的”。
“那怎么办?去医院检查了吗?情况是怎么样的?你感觉难受吗?听说怀孕很辛苦的,晚上睡的着觉不?”
“下次我带你去检查吧,今天一个人去累不累?我应该早点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嗯?”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孟呈予兴奋了好几天,一周都没有从惊喜带来的眩晕中缓过来。没有章法地做准备工作,先是查找许多资料,每天不重样地给她做饭,确定她能补充需要的营养,再准备了种种产妇、婴儿用品。
一天中午,宋晨晨在次卧找到了在组装婴儿床的孟呈予,他低着头,认真看着说明书,一只手里拿着锤子,像玩游戏的小男孩一样沉迷其中。
孟呈予没回家时,她想象过他的反应,希望他很开心、很激动。当他回家后,他每时每刻抿着嘴笑的样子、次次哄着她的样子,根本就是假的,或者,即将会是短暂的。
她向他隐瞒了一件事,也骗过了自己。刘医生频繁的电话让她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
“孟呈予。”她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来到她面前的样子像是他曾经养过的狗。
“帮我去买本画纸吧,家里用完了。”
“现在吗?”他转去书房,应该是想确认一下。
她拉住他,“对,现在。再买一支铅笔,对面有家文具店,你去那买吧。好吗?”
“好吧。”他答应了,“那等我回来。”
她是随着孟呈予的脚后跟出去的,拿了车钥匙,花了二十分钟到的医院。
一见到刘医生,人就被匆匆地拉到了病床上。
“怎么现在才来呢?不是说让你第二天来的吗?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家人呢?是要准备住院的。”
“那能麻烦刘医生告诉我,我的病是什么吗?”
“不是跟你说了吗,现在还没确诊呢,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所以才让你赶紧过来的,早检查早放心!”
她直勾勾地望着刘医生的神情变化,那是她很熟悉的表情,从前她问医生筱筱的病情的时候,医生会有的表情,隐瞒、鼓励。但刘医生似乎演技很好,仅有一个瞬间,她又回到了放松、自信的状态。
“说了没事,又自己吓自己,我还能骗你不成?”
“好吧。”
“家里人呢?”
“我没让他们来。”她说,“我希望确诊了再告诉他们。所以请医生一定要告诉我,我不希望被隐瞒。”
“哎,”刘秀芳嗔怪一声,又对倔强的宋晨晨无可奈何,“行行行,你先坐着,等下我叫几个学生过来带你去检查,我有个会要开,很快回来的。”
刘秀芳让她放心,“一定会告诉你的,我可不是爱隐瞒事实的那些医生!”
宋晨晨终于放下了心。
刘秀芳离开了病房,插着兜去到三楼的会议室,那里,坐着她叫来的医院的肿瘤科专家张立军教授、内分泌科专家孙志教授,还有她退休的老师。
刘秀芳坐下,开门见山,“病人三十周岁,妊娠期,现在怀疑是早期宫颈癌。”
张立军问,“确诊了吗?不是正怀孕的吗?怎么做的检查?”
“鉴于她现在怀孕,当然暂时是建议留院观察,才能进一步确认。但是组织学检查报告和……”
“可她症状不是说还没出来,年初的体检报告也没有说她感染了什么病毒,”张立军手里拿着检查报告,眼睛瞥了瞥刘秀芳,“你确定不是误诊吗?”
刘秀芳停了下来,看着语气咄咄逼人的张立军,他竞选主任失败的消息传遍了医院,虽然有些生气,但她不打算和他争辩。她说,“误诊最好。但是我们现在在这里讨论就是为了做好打算,拿出最好的治疗方案。我是不建议等的,我是建议先让病人做阴道镜。”
她的老师也说话了,“你是想到了以前那个病人吧?”
刘秀芳怔了一下。
老师继续说,“情况不一样,结果当然也会不一样。如果这个宋晨晨确诊了,我们就建议终止妊娠,再交给肿瘤科,做手术,清除病灶。”他看了看刘秀芳,“你是这么想的吧?”
刘秀芳怀着复杂的情绪点了点头。张力军和孙志都表示不同意。
“这个方案是最稳妥,但你要知道,病人现在三十岁,结婚不到三个月,首次妊娠。”孙志提出大家担忧的地方。
“就是。要是这样不就没你们妇科什么事了,”张力军摊了摊手,“还用得着开会?”
“好。”刘秀芳好言问他,“那您的想法是什么?”
“当然是先跟病人和家属沟通,寻求他们意见。”他看到会议室的门被风吹开了一条缝,但没有在意,继续说,“当然,大概率都是要留下孩子。”
“那么我就是建议,保持妊娠的同时做治疗。”他满意地靠在椅子上,说出了大家心里最佳的方案。
“你真可以的,什么想都要。”当他们是蠢的吗。
要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谁不想用呢。
安静了一会的会议室,又吵闹了起来。
宋晨晨贴在冰凉的白墙上,她捂着闷闷的胸口,跑回了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