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竣迈着步子,牢牢实实地托了他一把。
“我们回家吧。”
霍敏抱着他的脖子,想起以前两人胡闹,说他爸爸还没背过他。姜竣不假思索,一把背起他:老公背你。眼泪氤氲在脖颈里,只有哽咽的喘息。
“你说你已经不再是你了,我也不是两年前的我了。我现在是谁,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求你了,放了我吧。”
霍敏趴在他肩上哭,姜竣在前面落泪。
“我害怕晚上,我害怕等你的每个晚上;我害怕过生日,以后的每个生日我都不想过了;我害怕回到家,床下、沙发、窗帘、浴室,总有些看不见的东西跟着我;我也害怕出门,我不想去电影院,厌恶听到任何声音,我不想面对玩过的游戏,走过的路。我甚至不能出远门,我能去哪里呢?世界各地都是你们的影子,到处都是你们的回忆。就连看我家的狗,都是洱海的狗。我不能出门,我不能听歌,我不能看电视,我连好好吃饭都不能。我成了一个废人……”
被剥夺了所有天真和快乐的人,再也回不去了。
再美再好的东西,最后都只剩一片残渣。
“你爱我什么呢?如果你爱和我在一起轻松快乐,可是我现在连笑都笑不出来。你的十五岁、二十五岁、三十五岁到一百零五岁都给了他,我还有什么?你小时候吃的棉花糖、踢的足球、老师手把手教的琴、跑过的操场翘过的课,买的第一张cd都不是我的,我还有什么?连只猫都不是我的,我只有个兔子,还是从娃娃机里抓的。”
他哭着哭着都觉得太难过了:“我反复从你们的记忆里扒拉出一点我自己的东西,最后发现,什么都没有。什么是我的呢?我不知道了,我连自己存没存在过,我都想不清楚了……”
姜竣落着眼泪告诉他:“有的。我的以后都是你的。”
“我不想哭了。呜呜。”他趴在他肩上埋起来:“哭太难过了。你把我放下,走吧。行吗?你把我放下,走吧。”
周闵炜心疼地眼睛也红了。雨还在下,刮在脸上蒙蒙的。霍敏从姜竣背上下来,被周叔接过去。霍敏摆摆手,示意自己走。
从此以后,就是他一个人走了。
再也不会为他哭。
第25章 新生
霍敏回到家,好好吃了顿饭,睡了一觉。唐明玉在院子里给狗洗澡,父亲在给月季剪枝,偶尔父亲焦躁的声音传来,又被唐明玉温柔地安抚住了。隔着窗外面已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盛夏时节已经来了。
他抱着一只西瓜在沙发上吃,边吃边嘻嘻哈哈看综艺节目。唐明玉和阿姨在厨房试烤箱,曲奇的香味传遍了整间屋子。父亲从外面进来,唐明玉央着他:洗手洗手。老男人瞪着眼,唐明玉一笑,先将一枚曲奇塞到他嘴里去了。他回头看,父亲已被唐明玉牵到厨房的水龙头下,两人的手摩挲交缠,说着家常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家幸福得让他觉得孤单,又在孤单里幸福着。唐明玉问他晚上吃什么,他喊了声:栗子蛋糕!
千岛湖的项目步入正轨,他打算休一个小假。空闲时候,他回到徐平那边上课,竟然做出了一个成型的作品。徐平说他以后可以不用来了。他拿着那只又大又胖的圆盘子回家,给唐明玉放曲奇用。当晚想了又想,鼓足了勇气,订了一张去昆明的机票。
唐明玉给他收拾东西:真的不用我们陪你去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
霍家铭道:老周去。
周叔还要看着公司呢。好啦好啦,我要睡觉了。
他将他们赶走,自己躺在床上,忐忑不安。他想象不出他们梦想的洱海的样子,他们计划了那么多年,最终却没有去成。这个家家有狗、户户有花,有着摇椅和碧蓝海水的美梦,成为他心底不可抹去的一道阴翳,不曾触及便瑟瑟发抖。
人恐惧什么,就要克服什么。没有人来帮他,只有靠他自己迈过去。
他强迫自己入睡,不要去想他们。他做过很多个梦,梦里姜竣从来不是一个人,都是他们。他和他在操场上奔跑,他和他在飞过白鹭的湖边,他和他站在一片蔷薇花丛里。画面细致到顾文熙吻了他,他们就站在那里,谁也进不去。转而,顾文熙转过头来质问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和顾文熙抢同一只手,姜竣那么哀伤深情又充满抱歉地看着他,不,在梦里眼泪落下来,醒来枕边都是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