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刚升初中,南祁止比她大六岁。考上京大意味着他不会同往常那般天天回南家。
这是南穗第一次和他分开,猛地失去南祁止的陪伴,她心里空落落的,几乎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缠着他可不可以来学校接她去海洋馆玩。
在电话里,她看不见南祁止的轮廓,从声音中却能听出来他的疲倦。
南穗躲在学校里的厕所喃喃道:“哥哥,你现在在干什么呀?”
南祁止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在敲键盘,他嗓音沙哑:“七七听话,哥哥在忙工作。”
“等这段时间结束,哥哥给你买礼物,好不好?”他似乎说话不方便,刻意地压低了嗓音。
“好……”
南穗抿着唇,鼻尖酸涩,眼圈渐渐泛红。
哪怕心里的小人大声地吼着不好不好不好甚至一万个不好,可也抵不过他的一句话。
她明白,他又去编代码赚钱了。
她不懂。
明明家里很有钱,为什么南祁止不接受而是拼命的去打工。
哪怕他一天打工赚来的钱仅仅只能够给她买一只玩偶。
可她又清晰的知道,他始终不是南家人。
他永远也不会去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不要礼物了。”南穗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和以往的语气,“哥哥你少打几份工,多和朋友出去玩。”
南祁止停下手里的工作,半张脸浸在落日的余晖中:“七七。”
他眼睛落在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五十一分,你上课已经迟到了。”
察觉到语气过于冷漠沉郁,南祁止眉宇间流露出浅浅的无奈之色,叹息:“哥哥错了,不该对七七这么凶。”
南祁止翻看日历:“下周,下周五哥哥就去学校接你回家,好不好?”
南穗抬起胳膊抹着眼眶溢出来的眼泪,咬着唇,重重地点头:“嗯!”
可谁也没能想到,在周四下午的第二堂课上,两个人提前见了面。
原因是班主任发现南穗在上课期间写的一张纸条。
不是普普通通的纸条,而是在小卖铺买的崭新的、粉色的小信封,这种信封在学校里格外受男生女生们的欢迎。
店家老板会在每个信封里喷一点淡淡的奶油香水味,还会在里面存放着一张红色心形的贴画。
班主任王兆君是南穗班里的数学老师。和游戏里的王昭君不同,他是一个大约四十岁的中年微胖男人。
他给家长名单留下的联系方式打电话,却发现这孩子的家长均以国外出差的借口推辞,最后,是南穗的爸爸南宏远给王兆君一则南祁止电话号码,说是南穗的哥哥会代替他们来学校。
当南穗站在班级门口外的走廊罚站了半节课时,她看到南祁止从楼梯拐角处朝着她走来。
直到现在,她依稀能记得那一幕。
初冬时分,傍晚来的早,南祁止过来时正是落日。
夕阳的余晖浸透在他身上,将他的侧脸分割明与暗两部分。红烧云伴着紫晕打在他的睫毛,遮掩他此时的情绪。
他乌黑的头发被映衬下显得蓬松,许是急匆匆赶来,额前的发梢略微有些凌乱,脸庞是病态的白,半空中是他因呼吸漂浮的雾气。
透着朦胧白雾,南穗呆呆地看着他。
他逆着光摘下围巾,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南祁止挺拔颀长的身躯彻底折弯,蹲在她的面前,伸手将还残留着他体温的围巾一层又一层地系在她脖间。
只露出她两颗乌溜溜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
围巾有着他身上的味道,热烘烘地,将她的脸染上红晕。一股暖意从脖间蔓延至心口,沿着四肢百骸发散,激地她浑身发麻。
南穗小心翼翼地把脸深深地埋进围巾里,她听到了自己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急促地像小鹿乱撞一样的难以呼吸。
“冷吗?”他问。
他的眼睛很黑,里面装的情绪又太满,仿佛下一秒就会溢出来。
南穗说话颤抖:“哥哥,我不冷。”
南祁止过来时便注意到她被冻红的鼻尖,他的目光隔着空气穿过窗户望着还在教室内讲课的王兆君,静默地看了几眼,牵着她的手准备带她回家。
“哥哥……”南穗走了几步,抬头看向他,“老师让我在外面罚站。”
南祁止的眼神平静地可怕,黑黢黢的,仿佛里面藏着暗火。
他低着头,给她一个选择:“你听哥哥的话,还是老师的话?”
南穗愣怔地看着他,转头看了看教室内依旧在讲课的班主任。
待发现时,他已然松下牵她的手,衣服被风吹鼓,在空荡的走廊留给她一道孤寂的背影。
一如既往,孑然一身。
南穗眼见着他走到楼梯处,被强行绷住的委屈难以抑制,她眼眶泛红,在她刚要开口时,南祁止转过身来,垂下眼睫在原地等她。
她憋红了脸,小跑过去,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南祁止已经握住她冰凉几近成冰块的手。
他的手很大,能完完全全地将她的包裹在内,修长的手指微微松开,来自他掌心的热度凭空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