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两辆车子从斜着的两角相撞,在震耳的轰鸣声中,陆铮的车子继续滑行,直冲进路边的绿化防护带里,才跳动了两下停止。

翘起的车前盖里频频冒出白眼,车前窗的玻璃在撞上水泥围挡的时候整块破碎了,玻璃碎渣掉了陆铮一背,车内的两个人都是奄奄一息。

空旷的马路上,与他们相撞的车辆刹在路中央,好半晌,挤得变形的车门从里面被推了两下,一个人跄踉着爬出来,环顾着荒芜人烟的郊区马路,掏出手机拨打起来……

*

嘈杂的急诊部,嗡嗡的声音钻入耳中,不断的有穿着白大褂带着皮手套的人进进出出,她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护士连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听见。

“小姐,你手上的伤也要处理一下。”

伤?她哪有伤呢,整个人都被陆铮护在下面。她顺着护士指的地方瞥了一眼,不过是扎了几块碎玻璃,痛吗?躺在里面的他应该更痛吧。

就在这个时候,从里面冲出一个医生,抓着她就问:

“小姐,你是不是病人家属?病人情况紧张,需要立即手术,这是手术同意书和病危通知单,麻烦你签字。”

她耳朵里还是嗡鸣,只看到医生的嘴唇一张一合,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病危?她只抓住这两个字,整个人瞬间绷直了。

她猛地攥住医生的袖子:“他怎么样?会不会死?你把我的血给他,我都给他,一定要救活他!”

“小姐,你冷静一下。”

几个护士一起上来按住她,医生耐心的跟她说:“病人现在情况紧急,会不会死我不知道,如果不立即手术的话就肯定没救。如果你觉得无法签字,可以联系他的家人。”

家人?她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竟然对他的家庭一无所知。

她立刻想到萧媛,赶紧去找陆铮的手机。医生从病人的随身物品里找出血淋淋的手机,里面果然有萧媛的号码。

她按开拨出键的手指都在颤抖,手机里重复着单调的铃声,她的心一寸寸冷下去,直到那边响起熟悉的清冷女声。

手术彻夜进行。她守在外面,医院寂静的长廊上,只有她一个人,手心还泛着血迹,她像木偶人一样,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的握着他的手机。

临近天亮的时候,走廊那头一下子呼啦啦涌进了许多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中年美妇,披在肩头的黑色狐毛披肩因为步伐太快,而一颤一颤的张开着,仿佛黑鸽子张开的羽翼。在她身后三两步距离紧紧跟着的是萧媛,她的脸色也不好看,刚刚回到b市还不到二十个小时又被一个电话叫过来。

她们后面跟着几位穿白大褂的外科手术专家,还有一整排步履统一的警卫。一瞬间在医院走廊上列队排开,气势甚为吓人。

素问怔怔的站起来,萧媛先看到她,眼神带着冷清的疏离。那为首的妇人却直接绕过她,先是和院方领导简短的沟通了下,然后让出身后的几位京城来的外科专家,几名专家迅速的交换了意见,便一起进了手术室。

十五,高高在上

医院的走廊上一下子静了下来,那妇人这才注意到素问。她清凉的小热裤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手心里紧握着一只血红的手机,在苍白的皮肤对比下,竟有些触目惊心。

毕竟是见惯大场面的,她平静的走过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陆铮的姨妈。”

她并没有要和素问握手的意思,也没有出于礼貌自报姓名,那冷淡的语气和倨傲的神情都让素问觉得她和自己并不是一个世界的。

素问抬起眼皮看了她一会,觉得有几分眼熟,而对方已经单刀直入的问到了正题:“我听媛媛提到过你。你跟陆铮认识多久了?”

“上个月认识的。”她据实回答。

“嗯,”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非常感谢你及时的送陆铮来医院,我已经叫人单独给你准备了房间,你先去休息吧。”

她固执地摇头:“我想等他醒来。”

一旁,萧媛发出一声类似嘲笑的冷哼。

那人继续说:“陆铮的伤势,就算手术结束了短时间也不会醒来。如果你想撑到他醒来,最好的办法还是现在就去休息。”

她冷静而理智的分析,那清冷的语调让素问怀疑她是否真的是陆铮的家人。

素问不再说话,院方的人过来带她去了一个很大的套间,一个小护士细心的帮她把掌心扎着的玻璃渣一个一个全挑出来,铝盘里一会功夫就东倒西歪的排了一排染血的碎玻璃渣,看起来颇为壮观。小护士皱了皱眉,这十多个小时,这些玻璃就留在她手心里,而她还一直紧握着一只手机,刚才她好不容易才掰开她的手指拿掉,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忍过来的。

屏风隔开的里间静悄悄的,每隔一会就能听到玻璃掉在铝盘里“嚓”一声。她没有任何力气再去思考什么,木然的坐在床头。

后来她听几个小护士聊天,说icu里看着的病人不知是什么来头,连陆文漪都亲自赶来了。看那门口一整个警卫排的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家领导人住他们院来了。

哦,难怪她看着陆铮的姨妈觉得眼熟了,竟然是陆文漪!她想起那经常在电视新闻联播里那慨慨而谈的女人,又联想昨晚与她交谈的样子,那种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不由自嘲的一笑。

她与陆铮的相识,竟是一场恶俗的王子与灰姑娘。

手术结束后她去看过他一次,隔着icu厚厚的玻璃挡板,他俊逸的脸庞被氧气罩覆盖,整个人陷在一片白色中,滴管一根一根错乱交缠,最后用胶带固定在他手臂上,仪器里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声音。整个病房一点生的气息也没有,周而复始的寂静,一度她以为躺在床上的其实是个死人。

陆文漪说术后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身体太虚弱暂时还不能醒来。

素问似懂非懂的点头,然后她又说:“你跟我来,我们聊聊。”

她们在医院豪华病房的会客厅坐下,陆文漪的秘书给她倒了杯热茶,她抱在手心里,才不至于冷得发抖。

其实病房一直有暖气,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浑身发凉。

陆文漪接过茶挥了挥手,秘书退出去,偌大的会客厅就只剩下她们两人,单独面对面坐着,她屏息静气,等待一场谈判的开始。

陆文漪面色平和,甚至温和的招呼她:“喝茶。明前的龙井,还不错。”

她听言乖顺的抿了一口,等待她接下来的演讲。

可是等了很久陆文漪也没有开口,反而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睛明穴,疲倦的向后仰去,靠在深陷的沙发里。

直到一杯茶都有些凉了,她才坐起来,眼神炯炯的盯着她:“陆铮有和你提过他的家庭吗?”

她老实的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