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消毒水味刺进她的鼻息,胃里那泛酸的感觉就涌上来。她不想待在这,似乎那血腥气就会将她淹没,她几乎逃似的走出房间,一转身,背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才发现,心,竟跳得那么急。
他的死活关她什么事?要她为他放弃孩子,那不可能!
可是她和小艾不是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真有了,就……反正不打算要这个孩子,那就当日行一善,还了他这条命,也算还他生出自己的这份情?
素问的脑海里,很乱。
等回到走廊的时候,小艾站起来纳闷的看着她:“怎么抽个血,弄得满头大汗的?”
她拿手背一抹,才发现额上全是湛湛的冷汗。
“医生说要等一个小时结果才能出来。”
小艾知道这段时间最是难熬,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劝慰她:“等等吧,很快就知道结果了。”
“我有点胸闷,想出去走一走。”
她撇下小艾,独自走上这栋楼的天台。北京冬季时有风沙,天台上显然少有人打理,角角落落处处可见封杀侵袭后留下的痕迹,天,很灰,阴沉沉的压下来,仿佛触手可及。但当她真正把手伸出去的时候,却只有穿过指缝的风。
幸福,真的只是触手可及。
而已。
相爱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想这么多,她爱他,这就够了。什么避孕,什么长辈的阻挠,什么前途,事业,全丢在脑后面去了,至今,当爱情进化,走向婚姻,走向家庭,才知自己有多幼稚无知。
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它承载着更多,也带来了更多无形的烦恼。
有爱?根本不足以支撑她走下去。就连现在,她觉得自己已被逼迫到了死角,仍是没有勇气拿起电话,把这一切告诉陆铮。
起风了,刮在她脸上生生的疼,手捧住围巾裹在脸上时,她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指尖,清晰的察觉到自己抖得有多厉害。
母亲虽然唠叨,但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在理,都是在为她好。
如今,她一个人,压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手移开,抚到腹部,如果她聪明点,就不会有这个孩子,现在事已发生,她要是识趣点,还是应该听从小艾的话把这件事解决了。
解决……真轻巧啊,却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但,能留吗?
她的演艺事业才刚刚有了起色,离开这个光怪陆离的圈子,她又被打回那个一无所有的聂素问,同样没有能力来抚养这个孩子。
她还有陆铮?只怕当陆老爷子再一次签出一张支票来,她还是不得不离开陆铮。
是幡然悔悟,还是继续执迷不悟下去?
不知在天台上待了多久,直到手脚都冻僵,皮肤也冰冷,她才迟钝的看了看手表,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了,该下去看看结果了,等待……判决……
走进安全通道的楼梯,静谧的空间里除了她一个人的脚步,突兀又响起一道别的声音。
“噌”的一声,清脆的,是打火机的声音。
素问立刻竖起警惕,一步步缓慢沉重的走下去,待走过转角,那靠在墙角抽烟的背影是……萧溶?
男人单手抄在裤袋里,仿佛有感应似的,在素问看到他的同时,慢慢的转过身来。
那张脸,风流韵致依旧,此刻于她来说,却与催命的黑白无常也差不多了。
怎么会在这也遇上他?
素问倒不知,既是贵族医院,除了明星,高官富豪之类的家眷也会选择这里。萧溶出现在这里,自有他的理由,在走廊上看到小艾,倒是意外收获,当下就猜到素问可能也在这儿。
“真巧。”他扬扬眉,掐了手里香烟,站直了身体。
素问一紧张,一张纸片就从手里滑了下去。
素问顾不上别的,弯腰去捡。
“……”
却有一双手,先她一步捡起了那张纸——
“孕检……验血单……?”男人念念有词的读着上面的字,卷至手肘部位的衬衫下露出的精瘦手臂,腕戴名表,十指修长。
素问不悦的伸手,示意他将验血单交回,并刻意加重语气提醒:“谢——谢——”
萧溶这才抬起头来。
素问还欲出口的话顿时愣住了。
只因她从这个男人一向微眯着含笑的桃花眼里,确实清楚的捕捉到了两道锋利异常的目光。
像是等待捕获猎物的……蛰伏中的鹰——
一时尴尬的素问莫名的干咳一声,萧溶这才恢复了常色,微微一笑,锋利的目光就柔了下去,将验血单交回的同时,问道:“怀孕了?”
那口气云淡风轻的,简直像在问她“吃过了没”?
素问的心一紧,已进入戒备状态。
萧溶却显得很淡定,仿佛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他连眉毛都没抬:“去打掉。”
素问当时就冒了一头火:“你神经病啊,我怀没怀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叫我去打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