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说,他是你爸,是生你养你的人,就算他曾经有什么不对,你也总不能看着他去死吧?”向茹苦口婆心,就差没抹眼泪了,“再说你现在孩子都没了,也不用做什么流产手术了,就帮你爸这一回不行吗?”
她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的事,素问就觉得万分痛心。
“合着你们俩都盼着我流产呢?我流产了就可以给他捐骨髓了?你们还是我亲爹亲妈么!”她愤怒的指着门外的男人,“你说你是我爸,我流产疼得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的时候,你在哪里?”
“不是这样的,素素……”
聂远的头垂得很低,快五十岁的男人了,那么大一块头,从前在她眼里一直是顶天立地,是这世上最高大的人,此刻竟萎顿得像一佝偻老儿。
“我得知你流产的第一刻,就想去医院看你了。可你那么恨我,肯定不想见到我,我只能在病房门口看看你……”
向茹也为他作证:“是啊,素素,我去医院看你的时候,就在病房外遇到你爸,你吃的果篮什么,还都是他买来的。”
素问冷笑一声:“早知道是你买的,我宁可抠嗓子吐出来。怎么,你今天是一个人来的?你那年轻貌美的妻子和北大高材生女儿呢?”
“素素,你爸已经知道错了,他向我解释了,当年是那女人的亲戚能帮他上调京官,所以他才跟她在一起。而且那女人抱着孩子要去告你爸重婚罪,他不得已才抛弃咱们母子俩。”
素问万没想到,替这男人解释的,是自己的母亲,向茹。
聂远也表现得一脸懊悔的样子:“素素,当年都是我不对,现在我得了这病,人都要死了,也想开了,官位财富那些都是虚的,能一家人高高兴兴平平安安的在一块才是真的。素素,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求你原谅,不管你愿不愿意为我做配型,我都会和那个女人离婚的。”
素问强忍着一口气,胸腔中像有一团棉花塞着,堵着,怎么都不顺畅。
也许她是个不孝女吧,她从来不懂自己的这个妈,到底想要什么。她以为自己努力赚钱,给她买大房子,给她钱让她过上不输于以前的优越生活,就是孝顺了。原来她错了,再多的好也比不上一个负心的男人,或许在一个四十七岁中年妇女的心中,丈夫永远是无可替代的。比起好马不吃回头草,她更愿意相信浪子回头金不换,好,既然是这样……
“说吧,他答应你什么了?”素问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母亲,“如果我同意捐骨髓给他,他是不是跟那女人离婚,断得一干二净,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向茹被她忽然转变的口气一怔,目光里颤动着,不确定的看向聂远。
聂远似乎也犹豫了一下,素问立刻打断他:“怎么,舍不得?那你就回去找你那高材生女儿给你捐骨髓啊?”
聂远赶紧摇头:“不是,离婚可以,只不过离婚后财产分割,抚养权的事情都很麻烦,而且就算我不要孩子,每个月总得支付赡养费,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见面……”
聂远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许是心虚,素问笑了:“赡养费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他和向茹离婚的时候,素问正好是十八岁,但离生日其实还有几个月,并不算完全独立的成年人,可是聂远把“一个子儿也不会留给你”彻彻底底的践行了。
今年,他那个女儿也刚好十八吧?他倒还记得赡养费?
“答不答应?答应,我现在就去医院抽血,不答应,就请你走好,不送。”
聂远被自己女儿的咄咄逼人怔住,半晌,像下定决心似的,狠狠的点了一下头。
随之而来的,是向茹紧攥在胸口的手终于松开了,而素问闭上眼睛无声的笑。
向茹想过去让聂远进屋,经过素问身边时劝道:“要验血也不急这一时,来,先进屋,吃饭。”
“对不起,我没胃口。要吃,等验完血,你们俩回来慢慢吃。”素问回身进房找了件外套,出来盯着向茹,一字一句的说:“妈,这么多年,我恨过你,也可怜过你。我知道你一个女人很不容易,三年前,你让我为了你的幸福放手,成全你,我做到了。今天,我答应去医院验血,不是因为他是我爸,在我眼里,他只是个抛妻弃子的男人。我是为了成全你。希望他真的是你下半辈子能依赖的幸福,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为你这么做了。这个房子在买的时候,我写的你的名字,你一个人住也好,跟他一起住也好,你们过得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了。”
向茹的脸色,在她说完后,一瞬间白的像墙上的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话她是当着聂远的面说的,因为她看出聂远那一刻的犹豫,所以希望他还有一点良心的话,就真的回头是岸,好好对自己的母亲。不过不管怎么样,那都没她的事了,她要做的,只不过是再回到那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躺在那,等着别人把动员针插进她体内。
聂远显得讪讪的,一直侧着身低着头,等到素问拿着钥匙从他面前走过时,他才惺惺作态的过去挽住几欲落泪的向茹,一边小声安慰着,一边不紧不慢的跟上素问的步伐。
在医院里给他们做配型的医生,一见他们进来就非常熟络的和聂远打着招呼:“又来啦?这个是你……”
“女儿。”聂远很干脆的答道。
素问没吭声,直接在医生面前坐下了。之前聂远显然来做过好几次配型了,所以医生都记得他。
等待结果的时候,聂远就没松开过向茹的手,两个人相携坐着,双手紧紧的抓在一起,这样的场面,素问都不记得是几年还是十几年前见过了,要是自己这次牺牲,真能换他们破镜重圆,也算值得了。
向茹显得很担心,聂远一直低声安慰着她,但那些话更像说给他自己听的,倒分不出两人谁更害怕一点。
做配型的医生出来的时候是挂着笑容的,两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恭喜你,聂先生,这次终于配型成功了。”
向医生连番道谢后,三人一起走出来,聂远的眼眶中模糊的,似乎是有泪。他看着素问,半晌,只说了一句:“谢谢你,素素。”
这种情形在外人看来不奇怪,可要是知道他们三人的关系,那可得别扭坏了。可素问待聂远真的跟陌生人无异,聂远想补偿,可她现在要名有名,要钱有钱,什么都不缺,除了这句最寻常也最陌生的“谢谢”,他竟然找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
“你不用谢我,对我妈好点就行。”素问扭过头,不想再看那张让她心痛又心酸的脸。
九十七,
更新时间:2013-1-11 0:04:59 本章字数:5296
【豪门军少宠妻无度】
素问在医生的指导下穿上无菌衣,聂远已经在无菌室内躺好,薄薄的口罩上面只漏一双眼睛,这样也好,省得为难她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了。
聂远枕在那儿,见她进来,眼珠好像转了转。素问没再看他,兀自躺好,抽取造血干细胞的过程和静脉注射差不多,只不过从那根透明的细管子里涓涓流走的,是浓稠的血浆。
她从小怕打针,这时候倒没那么矫情了只觉得被针插入的那只手臂很凉,丝丝的凉意一直顺着她的血脉上行,凉透到心里。还有点痒痒的疼。
枯燥而漫长的过程。她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能,仿佛听见了血浆流转的声音,那么长的时间里,思绪自然南辕北辙,比如这个看起来复杂又其妙的仪器的作用,比如那位小三和她的女儿此刻是否已知道被抛弃的命运,比如今天她出门时看到满大街叫卖玫瑰的小贩,比如陆铮什么时候会出现,会不会也俗套的从背后掏出一捧玫瑰来。
虽然俗套,可收到的女孩没有一个不欢喜。素问自然也不例外。
仪器停止抽取后,医生过来帮她把针头拔出,嘱咐她躺下休息一会再起身,最好在医院暂留一个小时再离开,如果出现昏厥等不良反应也好及时救治。
其实跟抽血也差不多,除了脸色苍白一点,素问没感到任何不适。有些人也能立刻就上班上学,不过医生还是建议她在家休息一周。